光卵的光芒突然颤了颤,像受惊的雀儿抖了抖羽毛。蛋壳上流转的白光骤然收窄,原本弥漫在冰窟里的暖意也往内缩了缩,连悬浮的姿态都显得有些拘谨。 它分明是感觉到了柳青指尖的空无领域,那股曾将它整个笼罩的 “空无” 气息,像道浅淡的影子,让它一直不敢肆意舒展。
片刻的凝滞后,光卵表面的白光忽然顺着蛋壳流淌,在下方织成道半透明的通道,像条融化的银河。通道尽头轻轻一荡,裹着灵壳的光晕缓缓落下,直到她赤足踩在冰面上,那道银河才像潮水般退去,重新缩回光卵里,只在地面留下圈暖融融的光斑,融掉了薄薄的冰碴。
灵壳站在光斑中央,睫毛上还沾着光卵的银粉,像落了层星子。她微微睁开眼,眸子里漾着水光,不是泪,是光卵的暖凝聚的湿气。视线扫过柳青时,她下意识往光卵的方向退了半步,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嘴角绽开抹浅淡的笑。
“你们来啦。” 她的声音很轻,像冰滴落在玉盘上,带着光卵特有的温润,“从你们踏入蛮荒边界开始,光卵就告诉我了。”
柳青挑了挑眉,指尖的空无领域收敛了些:“它连这个都能感觉到?”
“嗯。” 灵壳点头,抬手碰了碰光卵的蛋壳,蛋壳立刻回应似的泛起涟漪,“光卵说,它是蛮荒的‘心’,这里的风往哪吹,草往哪长,谁踏进来,谁走出去,它都知道。” 她望向远处的青铜神树,“以前九棵神树也能感知部落的动静,感应所有人的意识,但它们的感知带着‘抓’的意思,想把所有人都控制在里面;可光卵不一样,它的感知是‘裹’着的,像抱着个孩子,知道你在哪,却不拦着你走。”
董辉听得咋舌,紫电在指尖跳了跳:“比神树还厉害?那我们在部落商量去极寒之地,它也知道?”
“知道呀。” 灵壳笑了,眼里的光更亮了,“光卵说,董辉叔叔磨青铜刀的时候,火星子溅到石头上,它在极寒之地都能听见‘噼啪’响;小龙哥哥在天上翻跟头,龙鳞撞出的金芒,它隔着几座山都能看见。” 她顿了顿,看向柳青,“连你在极寒之地想‘该收空无领域了’,它都感觉到了,所以才不敢乱动,乖乖等你过来。”
小龙凑到灵壳身边,用龙爪碰了碰她的衣角,衣角上的银粉沾到爪尖,立刻亮了亮:“那它知道老龙在哪吗?知道那些放光柱的人是谁吗?”
灵壳摇摇头,往光卵的方向靠了靠,仿佛要从那里汲取答案:“光卵说,它能感知蛮荒里的一切,可蛮荒之外的事,它只能摸到点影子。比如那些神秘存在的气息,像隔着层冰,模糊得很;老龙的神识…… 它说像片飘远的云,知道在,却抓不住具体的位置。”
柳青望着光卵,忽然明白过来。这颗世界之核,其实更像个沉默的观察者。九棵神树用感知来控制,而它用感知来守护 。知道谁是朋友,谁是过客,知道哪里有危险,哪里有生机,却从不用这份能力去束缚谁。就像此刻,它明明能感知到所有人的心思,却只是安静地悬在那里,等着灵壳回头,等着柳青问话,温顺得不像个能撑起整个世界的 “心”。
“难怪它刚才不敢动。” 星尘在一旁轻声说,“空无领域能‘吞’掉它的光,它是怕柳青哥再用领域把它裹起来呢。”
灵壳听到这话,忽然踮起脚,往光卵的蛋壳上贴了贴,像是在安慰它:“光卵不怕,柳青哥不会再裹你了。”
光卵果然回应似的颤了颤,蛋壳上的白光柔和了些,甚至往柳青的方向探出缕极细的光丝,像只怯生生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又飞快缩了回去。
柳青的心莫名一软。他想起当初用空无领域裹住光卵时,撕开老龙在光卵的封印,它剧烈挣扎的模样,那时只当它是在反抗,此刻才懂,那或许是种受惊的慌乱。他指尖的空无领域轻轻晃了晃,没有 “吞” 的意思,只有道温和的波动,像在说 “别怕”。
光丝又探了出来,这次没有缩回去,就那么细细地缠着他的指尖,暖得像团小小的火焰。
柳青望着指尖缠着的光丝,忽然笑了,那笑意从眼角漫开,带着股释然的暖。“其实我后来才想明白,太极领域哪是我一个人悟出来的。” 他指尖的空无之力与光丝轻轻相触,黑与金在冰面上旋出个小小的太极图,“空无之力是‘无’,光卵的再生是‘生’,缺了哪一样,都成不了这阴阳相济的圆。”
灵壳眨了眨眼,光卵的白粉在她发间轻轻晃:“可光卵说,是你的空无领域给了它‘活’的机会。以前它被困在极寒之地,让别人汲取了它的母系能量,而又后来被他人封印,它才知道‘生’不止是自己暖着,还能护着别人。”
“护着我呗。” 柳青看向灵壳,语气里带了点打趣,却藏着认真,“当初我被董辉的紫电劈得快散架了,是你把光卵的‘生’带给我,那股暖意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才把我从‘无’里拽回来。” 他转头看向董辉,挑眉道,“不然这会儿,我大概真成冰原上的一摊渣滓了。”
董辉的脸 “腾” 地红了,紫电在指尖尴尬地炸了个小火花,他挠着后脑勺往冰缝边挪了挪,粗声粗气地说:“那不是没劈中要害嘛…… 再说当时我也被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迷了心窍,哪知道你小子扛揍得很。” 话虽硬气,耳根却红透了,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冰面,把层薄冰碾成了碎碴。
“可不是嘛。” 小龙凑趣地用龙爪拍了拍董辉的胳膊,“董辉劈你的时候,我的龙气都挡不住!”
灵壳轻轻摇头,眸子里的光比光卵还柔:“是柳青哥自己不想‘无’。光卵的生再强,也扶不起不想站起来的人。那时候你的空无领域明明快散了,却还往我手里的光卵的能量线上凑,像在说‘再试试’, 是你自己抓住了那点生的可能。”
柳青望着光卵,指尖的太极图转得更稳了。空无的黑与光卵的白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像极了他与这颗世界之核的牵绊。“所以啊,哪有谁帮谁。” 他轻声说,“是咱们凑在一起,才把‘无’变成了‘有’,把‘死’熬成了‘生’。”
董辉闷笑一声,终于不再别扭。
冰窟里的风彻底暖了,光卵的光晕、柳青的空无、董辉的紫电,还有灵壳眸里的光,在冰原的寂静里织成张软乎乎的网,把所有的过往、所有的亏欠与感激,都轻轻裹了进去。原来这世间最厉害的力量,从不是单打独斗的刚猛,而是你拉我一把、我扶你一程的牵绊,像太极图里的阴阳鱼,少了谁,都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