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猛地抬头：“你是说，它想要的，不是验证，而是叙述？”
柳青点点头：“对。它在测试我们是否有能力，将‘存在’转述为一种故事，而不是单纯的屈服。”
董辉嗤笑：“荒唐。机器要的就是结果，要么通过，要么淘汰。你以为它会听你的故事？”
柳青缓缓开口：“如果它只要二元的结果，它完全可以直接抹除我们。可它没有。它不断给出投影、碎片、残文……它在等待一个解释者。”
柳青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声音朗读铭文。
他的发音并非准确的古音，而是以考古学者的方式，将每一道纹路当作符号去解码，再转化为人类能懂的语言。
“生者，不为生；死者，不为死；续者，乃为记忆。”声音在空旷的穹顶中扩散，形成一种奇异的回响。
圆环顿时微微颤抖，光痕像潮水一样扩散。密码器似乎被“唤醒”。
小龙屏住呼吸，董辉的眼神第一次动摇。
“你在……对它讲述？”小龙喃喃。
柳青点头：“考古学，不是把死的东西挖出来，而是把它们重新放回故事里。”
密码器的圆环忽然亮起三道光幕。第一道，是他们曾经历的三重试炼的影像。第二道，是无数平行蓝星毁灭的瞬间。第三道，则是一片空白。
空白中，有文字逐渐浮现。验证：是否屈服？
小龙呼吸急促，低声说：“它……在问我们。”
董辉冷声道：“这才是最终的验证。柳青，你所谓的叙述，不过是拖延。它要的就是答案。”
柳青抿紧嘴唇，看着那面空白。如果选择“屈服”，他们或许会得到存活的机会，但那存活只是被动的延续。如果选择“反抗”，则可能瞬间被抹除。而柳青在思索的，却是第三条路。
柳青忽然开口，对着光幕道：“你问我们是否屈服。我的回答是：人类从未真正屈服过。我们记述死亡，不是为了承认终结，而是为了在死亡中留下见证。我们叙述生存，不是为了炫耀存在，而是为了在遗忘中刻下一道火种。”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而坚定：“你所要的验证，不在答案里，而在叙述中。考古学的每一块碎片，本就是人类向未知的对话。现在，我将这对话，交还给你。”随着话音落下，他将残片按在光幕之上。
光幕骤然震颤，铭文像水波一样扩散开去。空白中浮现出新的字句：叙述接收。验证路径，偏移。
密码器的圆环开始旋转，速度比以往更快。它不再是冷酷的考官，而像是一台在尝试理解人类的读者。
小龙眼含热泪：“它……真的听懂了？”
柳青的眼神却更冷静：“不，它不是听懂了，而是接受了我们提供的一种路径。它在学习。”
董辉死死盯着光幕，脸色铁青：“这算什么？一块碎片就能改变整个验证？柳青，你难道不怕这是另一个陷阱？”
柳青摇头：“考古学的意义，不在于找出‘唯一答案’，而在于承认碎片的价值。哪怕不完整，它依然能对话。”
光幕重新分裂出三条路径：延续：成为密码器体系中的“幸存样本”。抵抗：拒绝被验证，承受彻底抹除的风险。叙述：以人类自我叙述的方式，进入“非确定路径”。
三人屏息凝神。
小龙低声道：“第三条……真的能走吗？”
柳青的回答简洁而坚定：“如果不能，我们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按下了“叙述”的选项。
圆环轰然震动，整个穹顶像是被扯入一场无声的风暴。无数光流涌动，将三人包裹其中。
柳青感到自己正在被剥离，却又在另一层次被重构。在那一瞬间，他听到密码器的低语：“叙述已接收。新路径开启。人类，不再是幸存样本。”声音消散，光幕归于寂静。
柳青的手中，那块残片化为微光，融入他的掌心，像是一枚烙印。
董辉望着他的手，喉结滚动，久久无言。
小龙则泪水盈眶，低声说：“你做到了……”
柳青缓缓抬头，看向旋转的圆环。眼神深处，没有胜利的轻松，只有一种更沉重的预感——这，仅仅是另一道门的开启。
柳青以“考古学者的叙述”完成了对密码器的回应。他没有屈服，也没有单纯抵抗，而是用人类独特的“叙事能力”提供了一条偏移的路径。然而，这条路径究竟通往生存，还是另一场更冷酷的试验，谁也无法预料。
密码器的光环仍在旋转，像是无穷无尽的宇宙齿轮。柳青知道，真正的抉择，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他们已经踏上了这条路，无法回头。
穹顶寂静。只有密码器圆环的旋转声，像是远古祭坛上的鼓点，一下下敲击在三人心头。
自柳青以“叙述”的方式回应之后，整个结构已经发生了变化。圆环不再只是单调的冷光流转，而是浮现出复杂的裂纹。那些裂纹不是破损，而像是被刻意雕刻的通道，从内部透出刺目的白光。
空气开始震颤。连站立的地面都传来细微的颤动，好似整片空间都在为某种即将到来的转折做准备。
“它……要开启了。”小龙低声喃喃，声音微微发颤。
柳青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圆环。裂纹越来越深，像是要把整个结构切开。每一道裂缝中涌出的光，都比太阳更锐利，无法直视。
忽然，一声低沉的轰鸣从深处传来。圆环中央的空洞骤然塌陷，光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下一刻，塌陷又猛地反转，向外迸裂，仿佛将“无”的表面撕开。
一道光门，终于显现。它不是单纯的门户，而更像一片垂直悬浮的海面，光流起伏，表面映照出无法理解的图景。有人类城市的轮廓，却在瞬间坍塌为尘；有星海的闪烁，却在下一秒化为虚空；更有无数陌生的几何体交错堆叠，像是某个高维实验室的剪影。
小龙忍不住低声道：“这就是……圣藏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