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早过了十点，联合实验室的核心加密区却亮得晃眼，连空气里都飘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带着灼热感的微尘。走廊里半小时前还留着林悦和陆寒洲说话时的温软气息，可一进这扇门，紧绷的氛围能把人裹得喘不过气——就像拔河时被拉到最满的绳子，稍微再用力就会断。
屏幕上的红色警报早就消了，可那道一闪而过的入侵痕迹，像有人在光滑的玻璃上划了道印子，怎么看都扎眼。林悦站在总控台前，脸色比平时沉了不少。她身上还穿着晚宴那件黛青色长裙，裙摆上绣的暗纹在冷光下泛着细闪，和周围程序员们松垮的卫衣、牛仔裤格格不入，可她往那儿一站，比实验室的防护墙还让人觉得“靠得住”。
“说情况。”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半点刚从温和氛围里抽离的样子。
王栩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跳出来一串密密麻麻的日志，他语速也跟着提上来：“三小时前，就是晚宴正热闹的时候，外围监测抓到了个试探性扫描——针对‘守护者2.0’的测试数据库。就0.3秒，流量伪装成了正常的运维心跳包，差点就被系统自动滤掉了。”
“差点？”林悦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小陈在旁边插了话，语气里还带着点后怕：“是‘镜’组新更的异常行为识别模型起了作用。那模型说这个‘心跳包’的发送节奏和源地址，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不对劲，直接触发了二级警报。我们后来手动翻日志，才把这茬找出来。”
“对方想干什么？”林悦追问。
“没偷数据，也没搞破坏。”王栩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眼神亮得吓人，“更像……专门过来‘敲个门’。它就盯着我们几个新架构的接口，看这些接口怎么响应，还试探我们日志系统有多敏感、能不能追到根儿。”
林悦立刻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他们在摸我们的底——看我们防御有多强，预警够不够快。”这可不是随便来个黑客瞎折腾，是有人提前踩点，还做得特别细。
“能查到来源吗？”陆寒洲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没人注意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已经换了晚宴的西装，穿了件深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肌肉。他一进来，原本绷得紧紧的气氛，莫名就松了点。
王栩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挫败：“对方用了七层以上的肉鸡跳板，最后指向海外一个虚拟主机，根本追不到。清理痕迹的手法太熟了，绝对是顶尖的人干的。”
林悦走到旁边的白板前，拿起笔飞快地画起来——攻击的路径、特征，一条一条列得清楚。“时间短、目标准、手法干净，还会伪装。这不是普通黑客能做的。”她的笔尖在“试探性扫描”和“评估防御”上重重圈了两圈，“他们在攒我们的信息，为下一次真的动手做准备。”
她转头看向陆寒洲：“和上次星洲银行那种‘硬冲’的攻击完全不一样。这次的对手，像条毒蛇——要咬人前，先悄悄凑过来，用信子探你的弱点，一点声音都没有。”
陆寒洲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白板上的分析，眼神冷了下来：“你觉得是谁？”
林悦顿了顿，慢慢说出四个字：“磐石资本。”
“或者说，是宋雅能找到的、比之前更厉害的‘枪手’。”她补充了一句。
这话一落地，整个实验室瞬间动了起来——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儿。安全团队围着电脑，一个接口一个接口地查，把能加固的地方都加了层“防护网”；王栩带着人扎进那0.3秒的数据包里，恨不得把每一个字节都拆开来看看，想找出点藏着的线索；小陈则拿着平板跑前跑后，把监控等级往上提了两个档。
林悦和陆寒洲去了她的办公室。苏雯很快端来了两杯浓咖啡，杯子还冒着热气，她轻手轻脚地放下，带上了门，没多打扰。
陆寒洲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城市——大部分楼都黑了，只有零星的灯还亮着，他声音压得有点低：“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看看最近有没有其他竞争对手遇到过类似的试探，还有……有没有传统安全公司的圈子，最近走得特别近、不对劲的。”
林悦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晚礼服的面料挺括，裹在身上有点勒得慌，她稍微调整了下坐姿：“宋雅上次在慈善晚宴吃了亏，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只是我没料到，她反击来得这么快，还换了路子。”
“她不算笨。”陆寒洲转过来，目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一点疲惫，却没多少慌乱，“知道正面刚赢不了，就玩起了阴的。这种试探，比直接打过来更麻烦——你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真的动手。”
他走到对面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往前倾了点：“你怕吗？”
林悦抬眼看他，他眼里没有质疑，只有认真，还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在意。她摇了摇头，嘴角往上勾了点，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怕倒不至于。就是觉得，像在黑夜里走路——明明知道周围有盯着你的人，可你看不见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扑过来。”
“那就把灯点亮。”陆寒洲的语气很淡，却透着一股笃定，“既然他们想试探，我们就让他们看清楚——我们的墙，到底有多厚。”
话音刚落，陆寒洲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眼，眼神动了动，把屏幕转向林悦。
是条来自加密频道的消息，字不多：
【初步确认，“基石安全”最近和“锐盾”“安域”这三家传统安全公司走得很近，好像在搞个非正式联盟，想在游说层面一起施压。之前的试探性攻击，来源还在查，但和联盟里某家公司的技术储备库，有微弱的匹配痕迹。】
消息正好对上了他们的猜测。
林悦的心往下沉了沉。藏在暗处的技术高手，加上明面上想靠规则和舆论施压的“联盟”——宋雅这是打算两面夹击。
她放下咖啡杯，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语气也坚定起来：“看来，之前的事儿根本没结束，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那些没散的烽烟，都藏到地下了。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刚开始。”
陆寒洲把手机收起来，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来一只手。
“那我们就，”他看着她，目光又稳又坚定，“一起把藏在地下的老鼠，揪出来。”
林悦看着他的手——指节分明，手心看着就暖和。她没犹豫，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的手心果然很暖，还很有力，一下子就把她指尖的凉意驱散了，连心里那点不安也跟着散了。
夜越来越深，实验室的灯还亮着，亮得像黑夜里的一团火。而在更深的暗处，新的暗流正在慢慢聚起来，等着下一次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