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通道内的血腥味尚未散去。陈末握着染血的警棍，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队员们。
张强脸色苍白，掌心的火焰早已熄灭，指尖却仍在微微颤抖。王铁柱拄着斧头，胸膛起伏，眼神复杂地看着张强，又看向陈末。李璐勉强站起身，职业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刚才差点遇袭的自己和小队其他人。小刘则还在干呕，仿佛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休息五分钟。”陈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没有安慰，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检查装备，处理轻微伤。李璐，帮他顺顺气。”他指了指小刘。
“在生存的考场上，悲伤和恐惧都是奢侈品，我们唯一能消费的，只有下一秒钟的行动力。” 陈末一边说着，一边把警棍上的黑水勉强擦拭了一下，动作冷静得近乎残酷。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沉浸在后怕中的众人。王铁柱深吸一口气，开始检查消防斧的握柄。李璐走到小刘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张强则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滩正在消失的黑水，转而研究自己掌心，试图再次召唤那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火苗。
五分钟后，陈末起身。“出发。目标，上一层东侧的高级会议室。保持队形，王队长前锋，我策应，张强居中随时支援，李璐、小刘断后。遇到情况，听我指令。”
新的队形安排明确了每个人的位置和责任。王铁柱握紧消防斧，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通往上一层的台阶。他的步伐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保安的职责感和求生的欲望压过了恐惧。
上一层的情况比下面更糟。办公区如同被龙卷风洗礼过，文件漫天飞舞，桌椅东倒西歪，几处电脑残骸还在冒着呛人的黑烟，显然之前发生过骚乱或争斗。空气中除了血腥和腐臭，还多了丝焦糊味。
“有……有人吗？”小刘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声音在空旷的楼层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闭嘴！”王铁柱低吼一声，警惕地环顾四周。
陈末皱了皱眉，但没有责备。
他们小心翼翼地推进，按照陈末的规划路线，避开开阔地带，沿着承重墙和隔间行进。
途中，他们在一间独立的办公室里找到了半箱瓶装水和几包咖啡、糖，在一个财务主管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把未开封的、质量不错的裁纸刀，陈末将其递给了李璐防身。
“资源，是活下去的筹码。无论大小，积少方能成多。”陈末将水和食物分装进大家的背包，动作高效，没有丝毫浪费。
就在他们接近目标高级会议室时，一阵压抑的哭泣和争执声从斜对面一间挂着“项目总监”牌子的办公室里传来。
“……我们必须出去！躲在这里就是等死！”一个激动的男声。
“出去？拿什么出去？外面都是怪物！你想死别拉着我们！”另一个尖利的女声反驳。
“那怎么办？水只剩两瓶了！”
陈末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下，隐匿在走廊的阴影里。他示意王铁柱和张强戒备，自己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间办公室，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内观察。
里面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看起来都是这层楼的职员。其中一个穿着西装、头发凌乱的中年男人正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另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人抱着头蹲在角落。
两个女人，一个年纪稍长，面色惨白地坐在沙发上，另一个年轻的则满脸泪痕，正是她在哭泣。资源匮乏，内部矛盾激化。典型的困兽之斗啊。
陈末心中迅速权衡。吸纳他们？会增加负担，降低行动效率，而且人心不齐是隐患。无视他们？或许能暂时避免麻烦，但……他看了一眼办公室角落里堆放着的几个显然是搜集来的物资箱。
他需要资源，也需要……建立某种秩序。
陈末后退几步，对王铁柱和张强低语几句。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争执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
“谁？！”那个激动的中年男人警惕地喝道，声音带着颤抖。
“幸存者。”陈末平静地回答，“我们清理了下面上来的通道，正在寻找安全的据点和物资。听到你们的声音，过来看看。”
门内一阵窸窣的讨论声，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一条缝，那个中年男人警惕的脸露了出来。
他看到门外站着的陈末，以及他身后不远处手持消防斧、一脸凶悍的王铁柱和掌心隐隐有火苗窜动的张强时，瞳孔猛地收缩。
“你……你们……”
“我们没有恶意。”陈末语气依旧平稳，“外面的情况你们也清楚，单打独斗生存几率很低。我们可以分享一些信息和找到的少量物资，换取你们这里的一部分，并且，告诉我们在这一层你们发现的任何异常情况。”
他开出的条件很实际，没有空泛的承诺，直指对方最迫切的需求——信息和生存希望。
中年男人犹豫了，回头看了看里面的同伴。那个蹲着的眼镜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年轻女孩也停止了哭泣，期盼地看着门口。
最终，经过短暂的内部争论，门被完全打开。陈末让王铁柱和张强守在门口，自己带着李璐走了进去，展示了一下他们找到的少量水和食物，以示诚意。
交易进行得还算顺利。陈末用两瓶水和一些信息（主要是楼下怪物特点和向上探索的相对安全性），换取了对方囤积的三分之一的瓶装水、一些高热量零食，以及一个重要信息：据那个眼镜男说，他之前透过窗户模糊看到，西侧阳光房那边，好像有巨大的、会移动的藤蔓阴影，还听到过奇怪的“沙沙”声。
“信息是另一种形式的货币，在末日的黑市里，它往往能兑换到意想不到的生存时长。” 陈末记下了这个信息，这很可能意味着这一层出现了新的、植物系的威胁。
没有吸纳这些人加入，陈末带着换取的物资和信息，果断带队离开。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扩充队伍的时候，队伍的纯粹性和执行力更重要。
他们终于抵达了目标的高级会议室。门是厚重的实木，锁着。王铁柱尝试用消防斧劈砍，效果不佳。
“让我试试。”张强走上前，他回忆着之前的感觉，将火焰高度凝聚于指尖，形成一道细长的高温射流，小心翼翼地灼烧着门锁的位置。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油漆烧焦的气味。几分钟后，伴随着“咔哒”一声，门锁被熔毁。王铁柱用力一撞，门开了。
会议室里宽敞、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迷雾。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小吧台，里面存放着不少瓶装水、饮料和一些独立包装的饼干、坚果。
“太好了！”小刘第一个冲进去，拿起一瓶水就要拧开。
“放下。”陈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刘动作一僵。
“所有物资统一分配。”陈末目光扫过所有人，“王队长，清点物资。李璐，检查房间安全。张强，警戒门口。小刘，你，”他看向面露不满的小刘，“负责将物资分类堆放。”
“秩序的建立，始于对规则的共同遵守。哪怕这规则，最初源于一个人的意志。”
陈末站在窗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看着外面永恒般的灰白迷雾。他的队伍初步成型，获得了第一个稳固的据点和一些物资，但也暴露了问题——小刘的散漫，以及面对其他幸存者时可能引发的复杂局面。
他手中摩挲着那颗新得到的、更小一点的暗影结晶，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
清理才刚刚开始，而这栋大楼，就像一个小小的、被迷雾笼罩的黑暗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