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黄沙下的阴影
里海东岸的沙尘暴来得迅猛而暴烈。
前一刻还是昏黄的天色，下一刻，整个世界就被咆哮的狂风和吞噬一切的黄沙填满。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十米，砂砾如同高速子弹般击打在车辆外壳和护目镜上，发出密集而令人焦躁的噼啪声。
“猎犬一号，这里是猎犬二队，我们丢失目标踪迹！重复，丢失目标！”
肥皂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断断续续，被强烈的电磁干扰和风声撕扯得变形。
普莱斯驾驶着改装过的越野车，车轮在松软的沙地上疯狂打滑，仪表盘上多个指示灯在疯狂闪烁。
“尼古莱！我需要眼睛！”
“不行……长官……沙尘和干扰……无人机失控了！” 尼古莱的声音带着无奈和焦急。
在他们侧后方，“墓碑”驾驶着另一辆全地形车，汉森紧抓着副驾驶的扶手，受伤的右臂在剧烈颠簸中传来阵阵刺痛。他透过几乎被沙尘糊住的车窗，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翻滚的、土黄色的混沌。马卡洛夫的车队就像蒸发了一样，消失在这片天地之威中。
“他妈的！”
“墓碑”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辆发出一声刺耳的鸣笛，随即被风声吞没。“这鬼天气！”
“冷静。”
汉森的声音透过面罩，异常沉稳，“他们跑不远。这种天气下强行赶路等于自杀。他们一定在附近有藏身点。”
他的目光扫过车载导航上粗糙的卫星地图，手指在一个被标记为“废弃地质勘探站”的点上敲了敲。
“这里。距离我们最后捕捉到信号的位置不到五公里，有简易跑道和地下设施结构。如果是马卡洛夫预先准备的避难所，很完善。”
普莱斯在频道里听到了他的分析：“同意。转向坐标7-4-a-9。所有单位，保持警惕，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车队在能见度极低的沙暴中艰难转向，如同盲人在迷宫摸索。
沙丘在狂风中不断改变着形状，随时可能将车辆吞噬。短短五公里的路程，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
当那座半埋在沙丘中的、由几栋低矮混凝土建筑和一个锈蚀的雷达天线构成的勘探站轮廓在风沙中若隐若现时，风暴也恰好达到了巅峰。
“车辆入库痕迹！”眼尖的盖兹报告道，指着主建筑前方一块相对硬化地面上几道几乎被流沙覆盖，但仍依稀可辨的车辙。
“A队占领制高点，b队随我突入主建筑。”
“墓碑”立刻下令，不顾后背被爆炸破片划伤处的疼痛，抓起他的重机枪率先下了车。汉森也拔出佩枪，跟在他身侧。
沙暴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但也让每一步都充满未知。
狂风卷起的沙石打在建筑外墙上，如同无数砂纸在打磨。主建筑的铁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风声穿过缝隙发出的尖啸。
“墓碑”打了个手势，两名“利刃”队员迅速上前，猛地推开铁门，侧身突入！汉森和“墓碑”紧随其后。
门内是一个空旷的门厅，地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零件和厚厚的沙土。空气中除了沙尘味，还混杂着一股……机油和某种化学制剂的味道。
“安全！”
“左侧通道安全！”
队员们快速清理着门厅和连接通道。
汉森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地上一小撮不同于外面黄沙的、深色的颗粒，在战术手电的光柱下仔细查看。
“新型高能炸药残留……他们在这里处理过东西。”
“这边！”“墓碑”在一扇标注着“档案室”的铁门前停下，门锁已被暴力破坏。
他示意警戒，然后猛地踹开门！
档案室内一片狼藉。文件柜被拉开，纸张散落一地，大部分都被焚毁，只留下焦黑的边缘和灰烬。
中央的空地上，放着几个打开的、内部空空如也的金属箱，箱体上印着一个模糊的、被刻意刮擦过的徽记——那是一个环绕着星环的匕首的变体，与“摇篮”数据中提及的“缪斯”标识相似，但细节略有不同。
“他们转移了东西……”
汉森扫视着废墟，目光最终落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似乎被遗漏的碎纸片上。
他走过去捡起来，上面只有半行未被完全烧毁的打印字体：“……黑石国际……货运清单……编号734……”
“‘黑石国际’……”
汉森喃喃道，迅速通过战术平板连接“方舟”号数据库，“公爵，紧急查询，‘黑石国际’，背景，近期活动。”
几秒钟后，“公爵”回复，语气凝重：“‘黑石国际’，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的私人军事承包商，背景复杂，与多个冲突地区有牵连，但表面记录干净。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其与‘缪斯’或‘商人’有关。但是……我们之前监控到的、流向中亚的模糊资金，其中一笔的中间经手方，就是一个与‘黑石国际’有关联的空壳公司。”
线索串起来了！
马卡洛夫在这里交接了某种东西，很可能就是他从“堡垒”或别处带出来的、与“建筑师”遗产相关的物品或技术，通过“黑石国际”这条看似干净的渠道进行转移！
“他们没走远！”
汉森立刻判断，“沙暴太大，空中和陆路都难以快速撤离。他们一定还在勘探站内，或者在等接应！”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勘探站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并非风噪的引擎启动声！
声音来自地下！
“地下车库！”“墓碑”反应极快，带队冲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穿过几条走廊，一个向下的斜坡通道出现在眼前。
通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防爆门正在缓缓关闭！门缝里，可以瞥见里面似乎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地下空间，以及车辆尾灯的红光！
“阻止他们！”
“墓碑”怒吼着，手中的重机枪喷吐出火舌，子弹打在正在闭合的防爆门上，溅起一连串火星，却无法阻止其关闭！
“砰！”
防爆门彻底合拢，将内外隔绝。
“爆破！”“墓碑”毫不犹豫。
爆破手立刻上前安置炸药。
汉森则快速观察着周围环境，注意到通道侧壁有一个老旧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栅栏。
“等等！”他阻止了爆破，“这扇门太厚，强行爆破需要时间，而且动静太大。他们有其他出路！”
他指向那个通风管道：“‘墓碑’，你带人继续尝试破门，吸引注意力。我从这里下去看看。”
“你的手……”“墓碑”皱眉。
“一只手够用了。”
汉森已经蹲下身，开始用匕首撬动通风管道的固定螺栓。“里面空间应该不小，他们能把车开进去，通风系统肯定经过扩建。这是条近路。”
“我跟你去。”肥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和盖兹也赶到了。
汉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
很快，通风管道的栅栏被卸下，露出一个黑洞洞的、足以容纳一人匍匐前进的管道，里面传来更强的气流和隐约的引擎回声。
汉森深吸一口气，率先钻了进去，肥皂紧随其后。
管道内黑暗、憋闷，充满了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他们只能依靠头盔上的微光夜视仪和触觉向前爬行。
管道并非直通，有几个近乎直角的弯道，增加了通过的难度。汉森受伤的右臂在狭窄空间里行动不便，每一次摩擦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爬行了大约几十米，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线和更大的空间回声。汉森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下面是一个改建过的、宽敞的地下机库。两辆经过改装、加装了额外油箱和卫星天线的越野车已经发动，引擎低沉地轰鸣着。
七八名穿着非制式作战服、但装备精良的武装人员正在做最后的检查。而在机库角落的一个工作台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快速将几个银色的、手提箱大小的密封容器搬上一辆车的后备箱——正是马卡洛夫！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眼窝深陷，但动作依旧敏捷，眼神中带着亡命之徒的狠戾。
汉森对着身后的肥皂打了个手势，示意目标确认。
就在这时，机库另一侧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和激烈的交火声！
“墓碑”他们开始强攻了！
机库内的武装人员瞬间紧张起来，纷纷举起武器对准了防爆门的方向。
马卡洛夫的动作也更加匆忙，猛地关上后备箱，就要钻入驾驶室。
就是现在！
汉森和肥皂几乎同时从通风口跃下！
“不许动！”“肥皂”用俄语厉声喝道，手中的突击步枪锁定马卡洛夫。
机库内的武装人员反应极快，立刻调转枪口！
“砰砰砰！”
激烈的交火瞬间在机库内爆发！
汉森落地后一个翻滚，躲到一辆车后，用左手持枪精准地点射，瞬间放倒了两个试图冲向马卡洛夫的保镖。
肥皂则依靠精准的射击压制着另一侧的敌人。
马卡洛夫见状，非但没有停留，反而猛地跳上驾驶座，疯狂地踩下油门！越野车发出咆哮，不顾前方还在交火的人群，猛地向前冲去！
“拦住他！”汉森大吼，举枪射击车辆轮胎！
子弹打在防弹轮胎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未能立刻将其击穿。车辆如同脱缰的野马，撞开两个躲闪不及的武装人员，朝着机库另一个疑似出口的通道冲去！
“轰隆！”
与此同时，那扇厚重的防爆门终于在外部爆破下扭曲、变形，被“墓碑”带着人强行撞开！
“墓碑”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中的重机枪如同死神的咆哮，瞬间将机库内残余的抵抗火力撕得粉碎！
“马卡洛夫要跑！”汉森指着那辆冲向黑暗通道的越野车喊道。
“追！”“墓碑”毫不犹豫，带着人就要上车。
然而，马卡洛夫的车在冲入通道前，从车窗里扔出了几个圆滚滚的东西。
“手雷！”
轰轰轰！
连续的爆炸封锁了通道入口，灼热的气浪和破片迫使“墓碑”等人不得不寻找掩护。
等爆炸平息，马卡洛夫的车已经消失在了通道深处，只留下引擎的轰鸣在封闭空间里回荡，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似乎是另一扇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
“妈的！”肥皂一拳砸在身旁的车门上。
汉森走到马卡洛夫刚才停留的工作台旁，那里还散落着一些文件和工具。
他捡起一张被遗落的、皱巴巴的货运单据副本，上面的目的地一栏，清晰地打印着一个坐标——位于北非，撒哈拉沙漠深处。
而发货方，正是“黑石国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