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只能强攻
北大西洋深处，六百五十米。
“海神之怒”行动，零时。
绝对的黑暗，是深海的基调。偶尔被特种潜航器微弱航灯驱散的墨色，转瞬即逝，仿佛被无形的巨口重新吞噬。
水温接近冰点，巨大的水压无时无刻不在挤压着“幽影”特制的“利维坦”级潜航器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呻吟。
在这片连阳光都放弃的领域，只有死亡和秘密能够长久沉眠。
凌风站在“利维坦”狭窄的指挥舱内，身体随着潜航器对抗深海洋流的细微调整而轻轻晃动。
幽蓝色的仪表盘光芒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紧抿的嘴唇和深邃的眼眸。
他没有穿戴厚重的防护服，依旧是一身墨绿色的作战服，肩部“权杖”组织的徽章——交叉的权杖与橄榄枝，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紧握扶手而微微发白，但呼吸平稳得如同沉睡。
感官被放大到极致，透过厚厚的耐压玻璃，他仿佛能“听”到水流拂过海底山脉的呜咽，能“嗅”到远处那座人工造物——“堡垒”——散发出的、混合了钢铁、能源与冰冷杀机的气息。
“抵达最终集结点。‘堡垒’外部轮廓声呐成像确认。”
通讯频道里传来驾驶员低沉的声音，带着电流干扰的杂音，在这寂静的深渊里显得格外清晰。“外部防御网络激活状态，频率扫描中…与预期一致，高强度，全覆盖。”
凌风的指尖在虚拟战术板上划过，三维立体的“堡垒”结构图在他面前展开，复杂得如同一个钢铁铸就的蜂巢。
入口、能源节点、防御炮塔位置……
前期侦察用生命换来的情报被精确标注。
“‘公爵’”凌风的声音通过加密线路传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电子面纱准备。”
远在数千海里之外，某个安全屋内的“公爵”回应传来，键盘敲击声如同疾雨：“已就位。三十秒后，执行‘寂静风暴’协议。记住，伙计们，他们的内部网络是另一头怪兽，我只能给你们撕开一道口子，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九十秒。九十秒内，你们是隐形的。九十秒后，整个堡垒的怒火都会砸过来。”
“收到。”
凌风切断与“公爵”的通讯，切换到内部频道，“A队，c队，最后装备检查。破障组，准备接敌。”
回应他的是短促而有力的确认声。
透过内部监视器，他能看到A队队长“墓碑”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此刻如同磐石般沉静，正默默检查着挂在胸前的重型破门炸药。c队的精英们，则如同即将出鞘的匕首，眼神锐利，调整着水下突击步枪的保险。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如同沙漏坠向深渊。
“ ‘寂静风暴’启动……现在！”公爵的声音再次响起。
几乎在同时，凌风感到一种微妙的“变化”。
并非声音或光线的改变，而是一种…“感觉”上的剥离。仿佛潜航器本身从这片海域被暂时“擦除”了。
外部仪表显示，堡垒外围那些不断扫描的主动声纳脉冲，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回波信号变得杂乱、衰减，最终在对方的屏幕上，他们所在的区域大概会显示成一片无害的水文扰动或是深海鱼群。
“电子面纱生效。行动开始！”凌风下令。
“利维坦”腹部的舱门无声滑开，冰冷的海水涌入隔离舱。身着黑色重型潜水装备，背负着庞大供氧系统和推进器的A队和c队成员，如同一条条融入墨色的致命旗鱼，依次滑出，迅速在潜航器前方集结成攻击队形。
他们的动作精准而协调，即使在巨大水压和低温环境下，依旧保持着顶尖特种部队的素养。
凌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金属和润滑油的味道涌入肺腑。
他闭上眼睛，并非休息，而是在凝聚精神。脑海中，【精准链·战场洞见】的能力并未主动触发，但他长久以来锻炼出的、近乎本能的战术直觉，已经与这能力深度融合。他仿佛能“看到”队员们即将行进的路线，能“感知”到堡垒入口处那几座自动化防御炮塔潜在的射击死角。
“破障组，沿预定路线Alpha前进。狙击手，占据侧翼，标记并准备清除任何异常活动。其余人员，梯次跟进。”
他的指令通过骨传导耳机清晰传入每一名队员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奇异地抚平了大战前最后的紧张。
队伍开始向那座沉睡（或者说，伪装沉睡）的钢铁巨兽咽喉部位移动。水下推进器带起细微的气泡，很快被黑暗吞没。
最初的几百米顺利得令人不安。
只有洋流永恒的拉扯和深海死寂的背景音。
突然，凌风眉头微蹙。
一种极其微弱、几乎被水流噪音掩盖的“嘀嗒”声，透过水听器传入他的耳中。不是自然的声音，也不是己方装备的噪音。
“停止前进！”他立刻在频道中低喝。
整个队伍瞬间凝固在原地，如同海底的礁石。
“墓碑”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指挥官？”
“三点钟方向，海床淤泥下方，有规律性低频信号。”
凌风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盯住那个方向。在战术地图上，那里是一片平坦的沉积区，前期侦察并未发现异常。
技术专家“渡鸦”立刻调整手持探测器，片刻后，声音带着一丝后怕：“是新型水雷…被动声磁复合引信，埋设深度很浅，我们的接近已经激活了它的预备状态…再往前十米…”
不需要他多说，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一旦触发，剧烈的爆炸不仅会撕碎靠近的队员，产生的冲击波和声纹也足以彻底暴露整个行动，让“公爵”争取的九十秒隐形时间毫无意义。
“能拆除吗？”凌风问。
“时间不够，结构太复杂…”“渡鸦”的声音急促。
凌风脑中飞速计算。
绕行？时间不允许，其他路线的风险未知。
强行引爆？同样会暴露。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环境，最终落在侧上方一处凸起的海底岩架上。“狙击手，‘寂静箭’准备。目标，水雷上方岩架连接点。计算弹道，我需要一块足够大的岩石落下，恰好覆盖水雷区域，动作要轻。”
“明白。”狙击手冷静回应。
特制的水下狙击步枪配备了专用的“寂静箭”动能镖矢，发射时几乎无声无息。
几秒后，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岩架上一块数吨重的岩石在精确计算的角度受力下，缓缓松动，最终带着一片浑浊的泥沙，精准地覆盖了那片区域，将水雷彻底掩埋。低频信号消失了。
“威胁解除。继续前进。”
凌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频道里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对指挥官的洞察力感到由衷的敬佩。这不仅仅是运气。
队伍终于抵达预定的主入口——一处巨大的水下船坞闸门，此刻紧紧封闭，如同巨兽的钢铁嘴唇。
“墓碑”打了个手势，破障组的两人立刻上前，开始将成块的塑性炸药安装在闸门的关键结构点上。
其他人则分散警戒，枪口指向四周的黑暗，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巡逻队或自动化无人机。
时间还剩四十五秒。
凌风通过头盔上的摄像头，仔细观察着闸门的结构。突然，他注意到闸门顶部一个不起眼的观察窗后，似乎有红光一闪而过。
“不对！”他心中警铃大作，“闸门内部有动态传感器！破障组后撤！所有人寻找掩体！”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
“呜——呜——呜——”
凄厉的警报声猛地从“堡垒”内部穿透厚厚的水体传来，即便隔着潜水装备也清晰可闻！
同时，闸门上方和两侧的装甲板猛地滑开，露出数个黑洞洞的炮口！
“公爵！他们内部有独立警报系统！”凌风在频道中疾呼。
“该死！是物理震动触发，绕过了我的电子干扰！”
“公爵”的声音带着懊恼，“面纱还在，但他们知道‘家里进老鼠’了！”
九十秒的隐形时间尚未结束，但潜入已宣告失败。
强攻，不可避免！
“计划变更！b方案！”凌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钢铁般的决断，“破障组，立刻引爆！狙击手，压制炮塔！所有人，准备接敌！”
“墓碑”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起爆器。
“轰！！！”
沉闷至极的巨响在水下传播，带着毁灭性的冲击力。巨大的闸门在定向爆破下扭曲、撕裂，露出一个狰狞的缺口，浑浊的海水裹挟着气泡和金属碎片，疯狂涌入堡垒内部。
几乎在爆炸火光闪现的同一刻，堡垒暴露的防御炮塔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密集的弹幕如同灼热的鞭子，抽打在队员们刚才所在的位置，将海底的泥沙和礁石打得粉碎。
狙击手的“寂静箭”再次发射，一支箭矢精准地卡进了一个炮塔的旋转机构，使其瞬间卡死。
但更多的炮塔正在激活。
“A队，突击！c队，火力掩护！”凌风拔出自己的水下突击步枪，眼神冰冷如这北大西洋的海水。
他第一个从掩体后跃出，迎着从缺口内倾泻而出的子弹和混乱的水流，冲向了那张开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暗。
战斗，在这一刻，正式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