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7年的春来得迟,云贵边境的晨雾裹着料峭寒意,将第一野战师的营垒浸得发潮。玄黑色的1856式军装在雾中若隐若现,八千七百名将士列成的方阵如沉睡的黑龙,静卧在十万大山的余脉间——枪刺斜指地面,枪托上的黑龙纹被露水浸得发亮,“龙吟”1856式前装线膛燧发枪的枪管泛着冷光,220米的有效射程,是他们此行最锋利的獠牙。
猎兵连的士兵们半跪在前排,山地猎户出身的他们身姿低矮如豹,黑色低檐帽下的眼睛锐利如鹰。腰间的短铳与背上的线膛枪形成双杀配置,靴底缠着防滑的麻布,是为穿越广西山地特意准备的。炮兵旅的九门9磅炮列在方阵侧翼,炮身裹着防雨油布,炮轮下的枕木已深深嵌入泥土,炮口隐约对准南方,仿佛能穿透雾霭,直抵珠江。
高台之上,王九波身着军官款玄黑军装,银丝龙鳞纹在晨光中细碎闪烁,后背的黑龙刺绣随呼吸微微起伏,宛如蓄势待发。他手中攥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南疆地图,指尖在“十万大山”“西江航道”“广州租界”几个地名上反复摩挲,声音透过铜制扩音筒,穿透晨雾,砸在每个将士心上:
“弟兄们!三月前,英舰炮轰虎门,陈连升将军战死,炮台尽毁;二月前,广州城破,叶名琛束手就擒,洋人在城中烧杀抢掠,岭南百姓流离失所!”
他猛地将地图掷在台案上,声响沉闷如雷:“有人说,岭南非我大新疆土,何必劳师远征?我告诉你们——凡我华夏子民,皆我同胞;凡我华夏疆土,皆我河山!英法蛮夷,以一纸虚言为借口,携坚船利炮犯我疆土、屠我百姓,此乃国仇!此乃民恨!”
“我军从四川山野杀出,不是为了偏安西南,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不受压迫!今日,我们身着新甲、手握新枪,便要让那些洋人看看——我华夏儿女,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大新陆军,敢战!能战!必胜!”
“敢战!能战!必胜!”
八千七百人齐声呐喊,声浪掀翻晨雾,惊得山林间的雀鸟四散飞起。玄黑色的方阵微微震动,枪刺在渐亮的天光中汇成一片寒芒,与远处猎猎作响的黑龙旗遥相呼应。
誓师结束,大军按既定方略分三路南下。王九波亲率五千七百名主力,踏上云贵官道——这条道本就崎岖,经过连日春雨冲刷,更显泥泞,马蹄踏过,深陷半尺,溅起的泥浆糊在军靴上,重得像坠了铅。
行至贵州兴义府境内,山势陡然险峻,两侧峭壁如削,中间一条窄道仅容两人并行。先锋营的士兵刚转过一道山弯,便听得前方传来厮杀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喊。
“戒备!”先锋营营长张天抬手示意,士兵们瞬间举枪成半跪姿态,线膛枪的枪口对准前方山道。
片刻后,一名浑身是血的青年跌跌撞撞跑来,见到玄黑色军装,眼中猛地亮起光,扑倒在地哭喊:“将军救命!山匪劫了商队,还掳走了妇人!”
王九波催马上前,目光穿透山道缝隙,只见前方空地上,百余名山匪正围着一支商队砍杀,几名女子被拖拽着,哭喊不止。山匪们身着破烂衣衫,手持大刀长矛,虽悍勇却杂乱无章,显然是本地的惯匪。
“张天,率一连清剿!速战速决,不得延误行军!”王九波冷声道。
“得令!”张天应声翻下马,率着百名士兵如猛虎下山般冲了上去。线膛枪的枪声在窄道间格外清脆,山匪还未反应过来,便有数十人中枪倒地。剩余山匪见状,怒吼着挥刀冲来,却在整齐的枪阵前如割麦般倒下——他们的大刀连士兵的衣角都没碰到,便已魂归地府。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山匪尽数被歼。商队众人纷纷上前道谢,为首的商人是个中年汉子,捧着一包银子递到王九波面前:“多谢将军救命之恩!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将军收下,为弟兄们买些茶水。”
王九波摆手拒绝,目光扫过商队中惊魂未定的百姓,问道:“此地为何山匪猖獗?官府不管吗?”
商人叹道:“官府?清军只顾着搜刮民脂,哪管百姓死活?这些山匪本是附近的农户,遭官府逼税,走投无路才落草的,只是近来愈发猖獗,连商队都敢劫了。”
王九波心中微动。他看向那些被解救的山匪俘虏——多是面黄肌瘦的汉子,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你们本是农户,为何要做伤天害理之事?”他沉声问道。
一名俘虏抬起头,声音沙哑:“将军,我们也是没办法!官府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地里的收成不够交税,不卖命抢劫,全家都得饿死!”
王九波沉默片刻,对身旁的亲兵道:“传我命令,释放所有俘虏,每人发两斗米,让他们回家务农。告知他们,大新境内,苛捐杂税尽除,若愿参军,可随大军南下,战后分田安家。”
俘虏们闻言,纷纷磕头谢恩,眼中满是感激。那商人见状,更是动容:“将军仁政,百姓之福!我等愿将商队的粮草分出一半,支援大军南下抗夷!”
消息传开,沿途百姓纷纷响应。行至广西百色府时,竟有百余名山匪主动来投——他们听闻大新陆军抗夷救民,还善待百姓,便弃了刀枪,愿随大军效力。王九波从其中挑选出精壮者,编成“山地游击营”,由熟悉地形的前山匪头目李山带领,充任先锋,打探路况、清除暗哨。
李山带着游击营在前开路,凭借对山地的熟悉,避开了多处泥泞路段,还找到了几条隐秘的捷径。大军行进速度陡增,沿途百姓更是夹道相迎——老者端出热茶,妇人递上缝制的军鞋,孩童们捧着自家种的野果,跟在队伍后面奔跑,口中喊着“大新军,杀夷人”。
王九波勒马慢行,看着路边满脸期盼的百姓,心中愈发坚定:这场仗,不仅要打赢,还要打得漂亮,要让天下人知道,大新才是华夏的希望。
与此同时,王大力统领的三千左翼,正走在湖南郴州道上。与云贵官道的崎岖不同,这条道虽也多山,却因靠近湖广,商旅往来较多,路况稍好。可王大力的性子却半点不轻松——他知道,湖南是清廷的腹地,虽清军主力多在北方与西南,却仍有不少湘军与绿营驻守,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
“都给老子把脚步放轻!不许发出半点声响!”王大力骑在马上,压低声音喝道。他赤裸的上身披着玄黑军装的外袍,腰间的环首刀用麻布裹住,只露出一点刀柄。
士兵们纷纷照做,声音瞬间消失,队伍行进得如幽灵般安静。行至郴州城外三十里处,前方斥候回报:“副师长,郴州城内有清军绿营五百余人,正在城门处盘查过往行人,看样子是在防备我们。”
王大力眉头一皱,翻身下马,走到一处高坡上观望。只见郴州城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清军士兵,手中的鸟枪对准官道,城门处几名清军正逐一盘查过往的商队与行人,盘查得格外仔细。
“硬闯肯定不行,会耽误行程。”王大力低声自语,目光扫过周围的山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传我命令,二连随我绕到城东的小河边,从水门潜入;一连在城外十里处扎营,竖起空营寨,虚张声势,吸引清军的注意力!”
“遵命!”士兵们齐声应诺,动作迅速地分头行动。
一连士兵在城外十里处搭起营帐,升起炊烟,还故意将几面黑龙旗插在营寨外,远远望去,像是有大军驻扎。城墙上的清军见状,果然紧张起来,纷纷涌到西门防守,城门处的盘查也愈发松懈。
而王大力则带着二连士兵,沿着城东的小河悄悄摸到水门。水门本是供百姓取水用的,狭窄低矮,仅容一人通过。清军早已将水门封堵,用石块与木头垒得严严实实。
“给老子拆!”王大力低喝一声,士兵们立刻上前,用撬棍与斧头拆解封堵的石块与木头。动作轻而快,生怕发出声响。半个时辰后,水门被拆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按顺序,依次潜入!进城后在城隍庙集合,不许擅自行动!”王大力下令道,第一个弯腰钻进水门。
士兵们紧随其后,一个个钻进水门,潜入郴州城内。城中一片寂静,百姓们早已熄灯安睡,只有巡夜的清军士兵提着灯笼,在街上走动,脚步声与梆子声交织在一起。
王大力带着士兵们,借着夜色与房屋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城隍庙移动。途中遇到几队巡夜的清军,都被他们巧妙避开——有的躲进百姓的柴房,有的藏在街角的阴影里,待清军走过,再继续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