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多很快将全连分成了三组任务。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难题才真正显现。五班仅有的五把锤子立刻被一抢而空,剩下绝大多数人只能面面相觑,最后无奈地弯腰,从旁边捡起一块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块,蹲在堆积如山的原料碎石堆前,徒手硬凿!
“没锤子就用石头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高城见状,吼了一声,亲自弯腰捡起一块碗口大的坚硬青石,狠狠往另一块大石上一磕,青石应声裂成两半!
“一组的人!负责先把这些大块石头敲成能用的碎沫!二组的人盯着运输,料别堆在这儿堵路!动作快!”
命令刚落,七连士兵们的创造力被激发了出来。有人直接脱下自己的脸盆,当成搬运容器;有人干脆解下自己的绑腿布,两头一系,做成一个简易的兜子,兜着沉重的碎石灰就往跑道上送…
才干了半个多钟头,许多人的手掌就已经被粗糙的石块磨出了明显的红印子,几个新兵的虎口更是被反震得又麻又疼。
高城看见有个兵偷偷背过身去甩手,他没吭声,只是默不作声地弯下腰,捡起两块石头,一手一块,“砰砰”地对着用力敲击,碎石头渣子簌簌地往下掉。
他一边敲一边大声说:“都想想!人家五班当初就五个人!几件破工具!是怎么把这么大摊子事干出来的?!咱们钢七连一个整编连,还能被这点事儿难住?!”
没有人喊累,更没有人抱怨。原本零星散乱的敲击声,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挥,渐渐汇聚起来,变得越来越整齐,越来越有力量。
“砰!砰!砰!” 的声音在清晨的草原上回荡,像一曲雄浑的劳动号子。没有工具,就用石头当锤子,用头盔当筐,用绑腿当担架!手上磨起了水泡,随便找块布条裹一裹,接着干!
日头慢慢升高,温度也逐渐上升,汗水浸透了每个人的军装。但跑道上的碎石层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得平整、坚实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石灰和尘土的味道,混合着七连官兵们粗重的喘息声和有力的敲击声,这一切,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来得更实在,更动人。
七班的任务区,郭班长摊开手掌,看着上面新磨出的几个亮晶晶的水泡,甚至有一个已经磨破渗出了血丝。
他扭头看向旁边同样干得满头大汗的成才,问道:“成才,你上次请假来看许三多,回去的时候手上也是一把血泡…就是帮忙干这个来着?”
成才用胳膊抹了一把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水,点了点头:“嗯,班长。就这个活儿。咱们现在扎帐篷的那个大广场,还有来这里走的那条路,当初就是许三多带着他们班,像这样一锤子一锤子,把大石头砸成碎末,再一点点铺平夯实弄出来的。”
旁边的刘川闻言,咂了咂舌,看着眼前仿佛望不到头的跑道和堆成小山的石料,搓了搓火辣辣的手掌:“好家伙…这工程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他们五个人太牛了!”
郭班长感慨地点点头,趁机激励自己班的兵:“就这样,人家五班这次季度考核,总成绩还在全团中上游呢!你们都亲眼看到了,啥叫真本事!都给我好好学着点!不光学训练,也得学人家这股劲儿!咱们七班也得好好提升,争取…争取早点超过三班!”
七班的战士们看着对面干得热火朝天的三班,齐声应道:“是!班长!”
另一边,三班的区域。伍六一看着白铁军和王宇两人动作异常熟练——一个用石块敲击碎石的动作又快又准,另一个用绑腿和脸盆组合成的简易挑子运送石沫,步伐稳健,配合默契,仿佛干过很多次一样。
他忍不住疑惑地问:“白铁军,王宇,你们两个…以前在家里干过这个?怎么这么熟练?”
白铁军停下敲击,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肩膀,嘿嘿一笑:“班副,俺们俩上次来五班看三多的时候,就干的这个活儿!三多心疼俺俩,没让俺们干最累的砸大石的活儿,就让俺们运料平整。就这个用绳子和脸盆捆成挑子的法子,还是三多想出来的呢!好用吧?”
王宇正挑着两“脸盆”细细的碎石头子,小心而均匀地铺洒在跑道上,闻言也点头附和:“嗯,三多的手可巧了,脑子也活络,总能想出省力又高效的办法。”
伍六一将信将疑:“真有你们说的这么厉害?”
这时,史今挑着一担沉重的石沫走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插话道:“行了,都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干活!争取今天就把这段跑道彻底拿下!让五班看看咱们七连的速度!”
“是!班长!”三班的众人齐声应道,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阳光照耀下,整个修路现场热火朝天,锤石声、吆喝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钢七连的官兵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在这片草原上,挥洒着汗水,也书写着另一种形式的忠诚和力量。
日头毒辣辣地爬到头顶,像要把人脊背上的油都烤出来。
高城终于直起几乎僵硬的腰,手里那块被磨得光滑锃亮的石头“咚”一声砸在地上。他甩了甩震得发麻的右手,指关节又红又肿,虎口处那几个水泡早已磨破,渗着细小的血丝,混着灰黑的石粉,看着有点狼狈。
“歇会儿!都歇会儿!”高城扯着嗓子喊,声音比清晨时嘶哑了不少。他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土坡上,刚想下意识地去揉搓刺痛的手掌,指导员洪兴国就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看起来皱巴巴、显然有些年头的急救包。
“你这手,再这么硬扛下去非得感染不可。”指导员把急救包递过去,自己也摊开手掌——好几处水泡鼓得亮晶晶的,有的已经被粗糙的石块边缘蹭破,露出底下嫩红的肉,“照现在这个进度和干法,咱们就是干到天黑,也未必能铺完这半段跑道。”
高城没立刻去接急救包,反而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着碎石的石灰粉,在手指间无意识地碾磨着,目光有些出神:“老洪,不瞒你说,之前我总觉得…五班那几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瞎折腾个什么劲?修这么条跑道,给谁用?给羊群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