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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混沌中沉浮。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从后背蔓延至四肢百骸,每一次模糊的感知都带来撕裂般的钝痛。东璃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冰冷、颠簸的容器里,周遭是粗野的喘息、恶毒的咒骂,还有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浓重的汗臭、血腥味,以及一种劣质机油混合着腐烂物的恶臭,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感官。

她试图凝聚力量,调动那具千锤百炼的身体,但身体仿佛背叛了她。沉重的麻木感覆盖了大部分区域,只有痛觉异常清晰。灵魂深处,那亘古的`愁`绪似乎也被这剧烈的冲击搅动,如同深海下的暗流,不安地涌动,带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和……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停止了。

她被粗暴地拖拽下来,冰冷粗糙的地面硌着受伤的侧身。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但她强迫自己,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撬开了一条缝隙。

昏暗的光线刺入眼帘。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由废弃金属板、油毡布和混凝土碎块拼凑而成的肮脏巢穴。中央燃着一堆散发着刺鼻黑烟的篝火,跳动的火光将扭曲的人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群魔乱舞。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呕吐物和浓重体味的混合气息,令人窒息。

“嘿!老大,这妞儿醒了!”一个沙哑兴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浓重的口臭喷在东璃脸上。一张布满污垢和脓疮的脸凑得很近,贪婪的目光在她脸上和身上逡巡。

“醒了更好!省得像条死鱼!”刀疤脸首领(断腕处被脏布胡乱包扎着)坐在一个破旧的汽油桶上,灌了一口浑浊的液体,眼神淫邪地钉在东璃身上。“把她弄到里面去!老子要第一个尝尝这‘紫焰’的滋味!妈的,平时在城里拽得二五八万,今天落到老子手里,看老子怎么把你揉碎!”

“老大英明!”

“哈哈,等老大享用完了,也赏兄弟们一口汤喝!”

污言秽语和肆无忌惮的哄笑声充斥着整个巢穴。

东璃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冷彻骨的杀意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她试图挣扎,但发现双手被粗糙坚韧的合成纤维绳死死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牢牢捆住。绳索勒进皮肉,摩擦着作战服的破损处,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的武器——镰刀、手枪、匕首——全都不见了。那个装着珍贵灵晶的铅盒,被随意地丢弃在篝火旁的地上。

两个喽啰狞笑着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粗暴地将她往巢穴深处一个用破布帘子隔开的、更阴暗的角落拖拽。她能闻到他们手上浓重的腥膻味,能感受到他们目光中毫不掩饰的肮脏欲望。

绝望吗?不。东璃的字典里没有绝望,只有冰冷的计算和刻骨的杀意。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扫过刀疤脸,扫过每一个哄笑的游荡者。她在心中默数着他们的位置、武器、状态。她在寻找哪怕一丝一毫的机会——一个能让她咬断对方喉咙的机会,或者一头撞死在墙上,也绝不让他们得逞的机会!可是她的嘴巴被这些人用破布堵住,口腔被塞得满满当当,别说咬人了,她现在连说话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了角落里的另一个人影。那个从天而降、将她砸晕的“灾星”。他被随意地扔在一堆破铜烂铁旁,同样被五花大绑,身上那件奇异的破烂长袍沾满了灰尘和污渍,看起来比她还狼狈。他似乎还昏迷着,一动不动。

东璃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她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始作俑者”。她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最不堪的羞辱上。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只待最后的爆发——哪怕那爆发是同归于尽。

她被拖进了那个昏暗的角落,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角落里铺着一张散发着恶臭的、油腻腻的破毯子。刀疤脸首领摇晃着站起身,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一步步逼近。他仅剩的那只完好手掌,迫不及待地伸向东璃紧身作战服的领口。

“小美人儿,别怕,老子会让你‘爽’上天的!”他狞笑着,呼吸粗重。

另外几个喽啰围在帘子外面,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病态的兴奋和期待,等待着“好戏”开场。

就在那肮脏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东璃皮肤的瞬间——

角落里那个一直被认为是“累赘”的、昏迷不醒的男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眼神!

他的瞳孔深处,骤然亮起了两点幽绿、惨白交织的火焰!冰冷、死寂、蕴含着某种洞穿灵魂的诡异力量!那火焰无声地燃烧着,瞬间驱散了角落的昏暗,也映照出他脸上一种与先前“摔晕”状态截然不同的、如同亘古寒冰般的漠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刀疤脸首领的动作猛地一僵,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围观的喽啰们也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那个角落。

“妈的…那小子醒了?”一个喽啰疑惑地嘟囔。

“装神弄鬼!把他拖出去宰了!别耽误老子好事!”刀疤脸首领不耐烦地吼道,就要继续他的动作。

然而,那个男人(莫里斯)开口了。他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金属片刮过锈蚀的铁板,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韵律:

“——?νaπa?σθηti, ψux? μou…” (古希腊语:安息吧,我的灵魂… 或更符合死灵法术语境的:沉寂吧,魂灵…)

伴随着这晦涩、冰冷、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咒文吟诵,他身上的绳索——那些足以捆住猛兽的合成纤维绳——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瞬间化作飞灰,簌簌飘落!

他缓缓地、如同一个生锈的机械般,从肮脏的地面上站了起来。破烂的长袍无风自动,周身开始弥漫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惨白色的寒气。那寒气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如同墓穴深处般的腐朽气息。

死寂!

整个巢穴陷入一片死寂!

篝火的噼啪声、游荡者的喘息声、甚至刀疤脸首领的淫笑,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和男人身上散发出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

“鬼…鬼啊!”一个喽啰终于承受不住这诡异恐怖的景象,失声尖叫起来,手中的砍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恐惧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所有的游荡者,包括刀疤脸首领,脸上都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极致的惊恐!他们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逃跑,但双腿却如同灌了铅,被那股无形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死死钉在原地!

莫里斯的眼神扫过角落深处衣衫不整、被捆缚在地的东璃,那幽绿的火焰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冰冷。他的目光转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正惊恐后退的喽啰,缓缓抬起了枯瘦、苍白的手指。

指尖,一点惨白到极致的光芒无声凝聚。

“不…不要!饶命…”那喽啰绝望地哀求。

莫里斯的手指,轻轻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的场景。

一道惨白色的、纤细如发丝的光束,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个喽啰的眉心。

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喽啰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紧接着,他强壮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下去!饱满的肌肉塌陷,皮肤变得灰败褶皱,眼窝深陷,头发枯白脱落!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壮汉,就变成了一具如同风化了数百年的、裹着破布的干尸!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摔在地上,发出朽木般的脆响!

“啊——!”

凄厉到极点的惨嚎终于爆发出来!剩下的游荡者们彻底崩溃了!什么老大,什么美人,什么灵晶,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转身就跑!

“拦住他!杀了他!开枪!开枪啊!”刀疤脸首领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拔出腰间一把锈迹斑斑的手枪,胡乱地朝着莫里斯的方向扣动扳机!

“砰!砰!”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震耳欲聋。

然而,子弹在距离莫里斯身体还有半尺的地方,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粘稠的墙壁,速度骤减,然后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子弹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惨白色的冰霜!

莫里斯甚至没有看那些子弹一眼。他如同死神般,踏着缓慢而稳定的步伐,走向那些试图逃跑的游荡者。他的手指每一次点出,就有一道惨白光束射出,就有一具新鲜的干尸诞生!无论是冲向门口,还是试图躲在杂物后面的人,都无法逃脱这无声的死亡收割。

惨叫声、枪声、求饶声、重物倒地的朽木声…交织成一曲恐怖的地狱交响乐。

角落里的东璃,在莫里斯睁开那双诡异眼睛的瞬间,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仿佛都被那冰冷的死寂气息暂时冻结了。她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看着那些刚才还嚣张跋扈的游荡者,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无声地倒下,化作一具具失去所有生机的干尸!

就在莫里斯第一次抬手点出那惨白光束的刹那——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悸动猛地攫住了东璃!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灵魂最深处被狠狠拨动了!那积压了七世、如同沉重铅云般的`愁`绪,在这一刻轰然翻腾、咆哮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侵犯、被惊扰的愤怒与共鸣?

更诡异的是,在那幽绿惨白的光芒闪烁中,在她灵魂深处那滔天`愁`海的剧烈翻涌下,她几缕垂落在额前、沾染了灰尘汗水的深紫色挑染发丝,竟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淡紫色的微光!如同沉睡的火山口突然泄露出的一缕火星,转瞬即逝,却又真实存在!

同时,一个极其模糊、如同隔了无数层厚重帷幕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碎片,仿佛直接在她混乱的意识深处响起:

“紫月……孤影……清……辉……”

这声音碎片带着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震颤的熟悉感,瞬间被更汹涌的`愁`潮淹没,只留下一片冰冷的茫然和更深的烦躁。

短短十几秒。

巢穴内恢复了死寂。

篝火还在噼啪燃烧,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满地姿态各异的干尸。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死前那一刻的极致恐惧上,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尘埃味和淡淡的、冰冷的死亡气息。

枪声早已停止。刀疤脸首领倒在自己的“宝座”——那个汽油桶旁,手中的锈蚀手枪掉在地上,他本人也化作了一具惊恐扭曲的干尸,脸上那条刀疤显得格外狰狞。

莫里斯站在巢穴中央,周身缭绕的惨白寒气缓缓收敛入体。他眼中的幽绿火焰也黯淡下去,恢复了某种近乎空洞的平静。他微微喘息了一下,似乎刚才的举动对他也有所消耗。然后,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空洞中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投向了角落深处,那个被绳索捆缚、浑身染血、眼神却依旧冰冷锐利如刀锋的女人——东璃。

他一步步向她走来,脚步声在死寂的巢穴中清晰可闻。

东璃的神经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冰冷的杀意再次取代了震惊。她奋力挣扎了一下,绳索纹丝不动。她死死盯着这个从天而降、又带来毁灭的诡异男人。他救了她?不,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被砸晕,不会落入这般境地!他杀了那些渣滓?很好,但这不代表他是朋友!一个能瞬间将活人抽成干尸的怪物,比那些游荡者危险百倍!

莫里斯在东璃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似乎在打量一件物品,眼神里没有淫邪,只有某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他缓缓蹲下身,先是伸手取出堵在东璃嘴里的破布,他那枯瘦苍白的手指又伸向东璃的脸颊,似乎想触碰她额角那缕曾经闪过微光的紫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东璃猛地偏开头,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警惕和一种源自骨子里的倨傲。即使身处绝对的劣势,被捆缚在地,她身上那股属于顶级猎手的凛冽气势也未曾减弱分毫。她沾血的嘴唇微动,吐出的字句如同冰珠砸落地面,清晰而冰冷:

“别碰我。”

莫里斯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东璃那双充满敌意和绝对疏离的眼睛,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困惑。他收回了手,沉默了片刻。然后,他用那种干涩、缺乏起伏的语调,问了一个让东璃几乎气结的问题:

“你…需要…帮助吗?”

东璃几乎要冷笑出声。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满地的干尸,又看向眼前这个穿着破烂袍子、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男人,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你吗?

她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解开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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