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锁好抽屉，手指在抽屉把手上停了几秒，才松开。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楼下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路灯还亮着。他没开灯，办公室里很暗。
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王为民。
他接起来，声音平稳：“王区长。”
“明天早上八点，市政府小会议室。”王为民说，“别迟到。”
“什么事？”
“去了就知道。”电话挂了。
林辰坐回椅子，盯着黑掉的电脑屏幕。他知道不会是小事。市级试点的事刚定，现在又突然召见，时间太紧。他脑子里过了一遍最近接触过的领导，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个节点找他。但他不慌。事情来了就应对，这是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
第二天七点四十，他走进市政府大楼。王为民已经在门口等他。他穿着常服，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两人进屋，屋里没人。王为民把文件夹放在桌上，推到林辰面前。
“打开看看。”
林辰翻开。第一页是红头文件草案，标题写着《关于设立青州市民生发展办公室的通知》。他往下看，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副主任一栏，分管规划与统筹协调。
他没说话，继续翻。后面是机构职能说明、编制方案、职责分工。内容不多，但分量很重。这个办公室是新设的，直接归市府办管，负责协调全市民生类项目的推进和评估。权力不大，但位置关键。
“这是陈市长亲自定的。”王为民说，“你那份报告，他看了两遍。昨天会上，他点名说，要打破常规用人，找一个能设计机制的人。他就说了你。”
林辰合上文件，抬头：“我没在条线干过，也没区班子经历。这个位置，是不是太重了？”
“正因为你没走常规路，才能跳出框子。”王为民看着他，“你现在做的不是执行的事，是搭架子的事。技术可以换人，流程可以调整，但机制设计得靠人。陈市长要的就是这个。”
林辰低头，没接话。
王为民也不催。他坐在对面，等着。
林辰想起昨晚的画面。系统后台运行稳定，群众申报记录一条条刷新。那个残疾居民的留言还在他脑子里——“第一次不用求人就把补贴办下来。”他当时没说话，只是把那句话复制进了新文档。
现在，这份文件摆在他面前。不是让他再做一个系统，而是让他去建一个能推动更多系统落地的平台。
他闭上眼，再睁开。“我接受任命。”
王为民点头，把文件收起来。“正式文件这两天下发。这段时间，你把手头工作交接一下。新岗位不急着到岗，但思想要先转过去。”
“我知道。”
两人走出会议室，走廊空荡。王为民拍了下他肩膀：“好好干。这个位置，不是让你去做事的，是让你让别人做成事的。”
林辰没应声，只是点头。
他刚过十点回到单位，见办公室门开着，陈雪在整理资料，刘伟在调试设备，听见脚步声，两人都抬头。
“林主任。”刘伟站起来，“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林辰走到自己桌前，坐下，“有件事通知你们。”
两人停下动作，看着他。
“我可能要调走了。”他说，“新成立的民生发展办公室，让我去当副主任。”
陈雪愣了一下。“调走？那项目呢？”
“后续由政数局牵头，你们继续配合就行。”林辰说，“我会在新的位置，为这类事争取空间。”
刘伟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搓着鼠标。
林辰拿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写下一行字：“不为升官，只为机制可续；不为留名，但求百姓少难。”写完，他撕下这页纸，夹进项目总结报告的封面里。
然后他打开抽屉，取出U盘、日志本、群众反馈表，一一放进文件袋。贴上标签：永清县数据协同项目原始资料。
他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把袋子塞进最里面一格。关上柜门。
陈雪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林辰的动作，忽然说：“您做了这么多，上面才看见？”
林辰回头。“他们不是现在才看见。是现在才需要。”
“可您明明可以留在这里，再争一争。”
“争什么？”林辰笑了笑，“争一个科长？还是争一个让系统多跑两天的审批权？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让所有系统都能跑起来的地方。”
刘伟抬起头：“林主任，我们还能跟您做事吗？”
“能。”林辰说，“只要你们还想做实事，就一定有机会。”
他说完，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外面阳光正好。他沿着街道慢慢走，没打车，也没回办公室。他穿过和平社区，看见便民服务站里几个老人正在终端前操作。工作人员在一旁指导，有人笑了，说：“这回真不用跑腿了。”
林辰站在几步外，听了一会儿。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街口，停下。掏出手机，拨通王为民的号码。
“王区长，麻烦您转告陈市长一句话。”
“你说。”
“林辰愿尽全力，不负信任。”
电话挂断。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看了看天。云很淡，风很轻。他转身往单位方向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回到办公室，他打开电脑，调出政务通讯系统。新建一条消息，收件人陈雪、刘伟，抄送政数局项目组。
内容只有一行字：“项目后续按计划推进，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
发送。
他关掉页面，开始清理桌面。笔筒、文件夹、水杯，一样样收进抽屉。最后只剩一个空相框。他拿起来，看了两秒，也放进抽屉。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楼下街道上，一辆环卫车正在清扫路面，水花溅起，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还有一个备份U盘，贴着绿色标签。他拿出来，握在手里。
片刻后，他重新锁进抽屉。
椅子被推回桌底，灯关了。门轻轻带上。
走廊尽头，他的背影穿过阳光，走向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