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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基核空间,那曾经光华流转、脉络生辉的景象让安娜心头一沉。光之脉络大面积黯淡,许多地方甚至彻底熄灭,断裂处如同丑陋的伤疤,仅存的能量流也变得细若游丝,如同垂死者的脉搏。空间内弥漫着一股焦糊和能量过载后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从上方裂缝渗透下来的、那股陌生的灰蓝色雾霭的腥锈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

那颗巨大的核心晶体情况更为糟糕。表面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内部光芒极其微弱,银白色的“基石”能量与林克的悖论能量几乎停滞不前,如同凝固的琥珀。晶体本身甚至微微倾斜,仿佛根基都已受损。整个空间不再给人以能量大脑的感觉,更像是一间濒临崩溃的危房。

“守望者?”安娜的声音嘶哑,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微弱。

没有回应。

那疲惫而苍老的意念仿佛彻底消散了,只剩下能量脉络偶尔迸发出一两点无意义的火花,证明着某种意识还在苟延残喘。

安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快步走到核心晶体前,将手按在那些尚且温热的纹路上,试图再次建立连接。

“守望者!回答我!我们需要能量!外面有怪物!林克的状态很不好!”她焦急地呼唤,不惜再次催动枯竭的精神力去刺激连接。

这一次,回应她的不再是清晰的意念,而是一股混乱、破碎、充满痛苦和绝望的信息洪流,强行塞入她的脑海:

【…损伤…不可逆…能量核心…濒临…熄…灭…】

【…壁垒…破碎…低语…渗透…同化…无法…阻…止…】

【…‘基石’…意识…受创…沉…眠…强行…唤醒…风险…极…高…】

【…外部…威胁…聚集…数量…众多…】

【…评估…生存概率…低于…0.0…1%…】

【…建议…放弃…物理形态…尝试…意识…上传…至…残存…网络…片段…】

放弃?上传?变成和索尔一样的数据幽灵?在这片残破的网络里等待彻底消散?

不!绝不!

“还有办法!”安娜几乎是吼了出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纹路流淌,“肯定还有办法!‘基石’需要能量,林克也需要!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既然有那种怪物,有这种低语,就一定有能量源!告诉我,怎么利用这里的环境?”

她疯狂地检索着刚才信息流中的碎片,捕捉着任何可能的关键词。低语…同化…怪物…还有…刚才“基石”力量净化怪物时的那种反应…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

“低语!那些背景低语!”安娜眼中猛地亮起一丝疯狂的光,“它们也是一种能量!一种混乱的、带有强烈同化性的能量!能不能…能不能像处理熵噬体一样?夺取它?转化它?”

这个想法太过骇人听闻。低语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其本质是秩序织梦者用来侵蚀、格式化一切的工具,去夺取它的能量,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此刻,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她将这个疯狂的念头,混合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和不惜一切的决心,通过手掌狠狠“拍”入了核心晶体的纹路之中!

“告诉我!能不能做到?!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混乱的信息流停滞了一瞬。

仿佛她那破釜沉舟的疯狂,短暂地刺激到了濒临消亡的守望者意识。

一段极其艰涩、扭曲、仿佛从废墟深处挖掘出的古老协议片段,断断续续地反馈了回来:

【…识别…‘同频共振’…协议…碎片…】

【…功能…:捕捉…特定频率…环境信息能…进行…有限…转化…】

【…风险…极高…需…‘共鸣器’…及…‘过滤器’…】

【…‘共鸣器’…需…与目标能量…高度同频…】

【…‘过滤器’…需…能抵御…同化…保持…自我…】

【…协议…残缺…成功率…未知…】

同频共振?捕捉环境信息能?共鸣器?过滤器?

安娜的大脑飞速运转。与低语能量高度同频的共鸣器?那些怪物!它们就是被低语同化后的产物,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共鸣器!而过滤器…能抵御同化的…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那颗巨大的、内部沉睡着“基石”意识的核心晶体!

“基石”的力量!那种银白色的、蕴含着生命与秩序本源的力量,刚才完美地克制、净化了怪物!它就是最理想的过滤器!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瞬间在她脑海中成型:利用怪物的残骸作为共鸣器,引导低语能量,再通过“基石”的力量进行过滤净化,转化为可用的能量!

“守望者!准备执行‘同频共振’协议!过滤器现成的!共鸣器…我去上面取!”安娜厉声喝道,转身就向着光阶冲去!

【警告!…协议残缺!…强行运行…可能导致…核心…彻底…】

【警告!…‘基石’状态…无法承担…过滤负荷…】

【…建议…】

守望者虚弱的警告被她抛在身后。没有建议了!只有行动!

她冲回上层平台,目光立刻锁定在之前被“基石”银光净化后留下的那几块怪物的焦黑残骸上。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抓起其中最大的一块——那似乎是怪物的核心躯干部分,入手冰冷、粗糙,还残留着一丝令人不适的能量波动。

就在这时——

吱嘎…吱嘎…窸窸窣窣…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平台四周所有的裂缝外传来!灰蓝色的雾霭剧烈翻涌,一个又一个佝偻、扭曲、由锈蚀金属和枯骨胶质构成的黑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从四面八方爬上了平台!它们的数量之多,远超之前!密密麻麻,几乎堵塞了所有去路!

它们那玻璃珠子般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安娜,更准确地说,是“盯”着她手中那块同类的残骸,以及她身后…那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林克!

背景低语声在这一刻陡然增强,变得尖锐而充满煽动性,仿佛在催促着这些怪物发起进攻!

安娜背靠在那黯淡的光阶入口,一手紧握怪物残骸,另一只手握着尖锐金属片,脸色苍白如纸,但眼中却燃烧着绝不屈服的火焰。

退无可退!

她猛地将手中的怪物残骸,狠狠地向平台中心、那光阶入口的方向扔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向基核发出呐喊:“就是现在!共鸣器来了!启动协议!”

几乎在她喊出的同时,最近处的几只怪物发出了尖锐的嘶鸣,猛地扑了上来!锈蚀的利爪和枯骨的手臂眼看就要触及她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比之前微弱得多、却更加凝聚的银色光柱,再次从光阶入口处射出!但它没有攻击怪物,而是精准地笼罩住了安娜扔出的那块怪物残骸!

同时,整个基核空间残余的光之脉络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闪烁起来,那残缺的“同频共振”协议被守望者透支最后的力量强行驱动!

被银光笼罩的怪物残骸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那些焦黑的部分脱落,露出了内部更加核心的、不断蠕动着的、深灰色的物质!这东西仿佛一个被激活的天线,开始疯狂地吸收、放大周围环境中那无所不在的背景低语能量!

呜——!!!

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的、由无数嘈杂噪音构成的灰黑色能量流,如同受到吸引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那块残骸,被强行吸入银光之中,涌入光阶,冲向基核的核心晶体!

整个平台上的怪物们仿佛被抽取了力量般,动作瞬间僵滞了一下,发出困惑的咕噜声。

基核空间内,核心晶体承受了这狂暴的、充满同化性的能量冲击!它剧烈震颤,表面的裂纹再次扩大!晶体内部,那微弱的银白色光芒被迫亮起,艰难地试图过滤、净化这股污秽的能量洪流!

【过滤负荷…120%!…超出极限!】

【‘基石’意识…痛苦…抗拒…】

【转化效率…低下!…能量溢出!…】

冰冷的提示音夹杂着守望者痛苦的嘶鸣和“基石”意识本能的抗拒哀嚎!

纯净的银色能量与污秽的灰黑色能量在晶体内部激烈冲突、湮灭,只有极少一部分被成功转化为纯净可用的能量,大部分则化为狂暴的乱流,在基核空间内肆虐,进一步破坏着本就濒临崩溃的结构!

“不够!还不够!坚持住!”安娜在心中呐喊,她能看到平台上方,那些怪物又开始重新活动,更加凶猛地扑来!

她猛地看向那根连接着她和林克的符文导管!一个更疯狂的念头涌现!

她一把抓住导管,将自己体内那仅存的、微薄的星枢能量,连同着她的意志、她的生命力量,不顾一切地、逆向注入其中!她不是在供给能量,而是在引导!引导着导管中那原本属于林克、此刻近乎停滞的悖论能量,将其特性——那秩序与混沌结合的矛盾特性——沿着连接,强行注入基核的转化过程!

“用这个!用悖论的力量去中和、去平衡!”她嘶吼着,感觉自己的生命都在随着能量一起流逝!

这孤注一掷的举动,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克的悖论能量特性融入那激烈的能量冲突中,仿佛一种奇异的催化剂,它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强行在纯净银光与污秽低语能量之间制造了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的平衡点!

在这个平衡点上,低语能量的同化性被大幅削弱,而“基石”的净化效率陡然提升!

更多的灰黑色能量被成功转化为一股相对稳定、略显浑浊却确实可用的灰白色能量,迅速注入几乎干涸的平台能量系统!

【能量储备提升:1.5%…3.8%…7.2%…!】

【壁垒应急修复协议启动!】

平台边缘,那些最大的裂缝处,残存的光纹亮起,勉强凝聚起一层薄薄的、不断闪烁的能量薄膜,暂时堵住了缺口!

扑到安娜面前的几只怪物撞在突然出现的能量薄膜上,发出痛苦的嘶鸣,被弹了回去!

成功了!暂时挡住了!

但安娜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听到基核空间传来守望者最后一声绝望的呐喊:

【…不行!…平衡…无法持久!…悖论能量…即将耗尽!…】

【…低语能量…反扑!…核心晶体…即将…】

话音未落——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令人心脏骤停的碎裂声,从平台下方传来!

紧接着,核心晶体与“基石”意识那微弱的连接,彻底中断了!

符文导管的光芒彻底熄灭,变得冰冷。

基核空间内,那灰白色的能量转化瞬间停止,残余的低语能量失去控制,猛地爆炸开来!

轰!!!

整个“摇篮”发生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剧烈的震动!上层平台多处彻底坍塌!安娜被狠狠地甩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堆残骸上,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她挣扎着抬起头,看到平台中心那光阶入口的光芒彻底熄灭、坍塌、被封死。

基核…彻底失联了。

刚刚凝聚的能量薄膜闪烁了几下,迅速变薄、消失。裂缝再次暴露出来。

能量储备停留在了8.1%,不再增长。

而那些被暂时击退的怪物,再次发出了贪婪的嘶鸣,重新逼近。

希望如同昙花一现,再次被绝望的黑暗吞噬。

安娜靠在冰冷的残骸上,感受着生命力的流逝和无处不在的低语侵蚀,看着那些步步紧逼的扭曲怪物,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彻底的…绝望。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最深的绝望如同冰水般即将淹没她之际——

滴答…

一滴冰冷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额头上。

不是之前那种灰蓝色的、带着锈蚀味的水珠。

而是…清澈的、冰冷的、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能量波动的…水珠?

她猛地抬头。

只见平台上方,那灰蓝色的雾霭不知何时,竟然开始消散。虽然依旧看不到天空,但能见度在提升。

而更远处,透过那些巨大的裂缝,在那片由神经纤维和金属残骸构成的诡异地貌的尽头…

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片巨大无比的、沉默矗立的…阴影轮廓。

那轮廓…像是高耸入云的、破损不堪的摩天大楼?像是巨大无比、锈迹斑斑的工业管道?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早已石化的骸骨?

而在那片巨大的、沉默的阴影之下,似乎有零星几点、微弱却稳定的、非自然形成的…火光?

以及…一阵被低语和风声扭曲、却依稀可辨的…

…钟声?

当——!

古老、悠远、带着一丝金属的疲惫,却清晰地穿透了低语,回荡在这片死寂而诡异的世界。

所有的怪物,在听到这钟声的瞬间,动作齐齐一滞,它们那玻璃珠子般的眼睛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种…畏惧和犹豫?

它们不再看向安娜和林克,而是齐刷刷地“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发出不安的咕噜声,开始缓缓地、如同退潮般,向着平台下方的雾霭中退去…

威胁…暂时解除了?

安娜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剧烈跳动。

那是什么?钟声?火光?这片死寂的世界里,难道还有…其他幸存者?文明的迹象?

希望的火苗,再次微弱地、却顽强地,从绝望的灰烬中重新燃起。

她挣扎着爬到林克身边,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目光却死死地望向裂缝之外,那片笼罩在迷雾与阴影中、却传来了钟声与火光的方向。

“摇篮”的悲歌似乎暂时唱罢。

但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未知与危险的灰蓝低语世界,新的篇章,似乎正伴随着那古老的钟声,悄然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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