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疗室角落那张硬邦邦的塑料椅子，
硌得龙渊生疼。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像一尊被遗忘的、布满裂纹的石像，僵硬地坐着。
脸上那道从颧骨划到耳际的伤口，
已经被应急凝胶覆盖，
形成一条暗红色的、丑陋的痂痕，
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
比手臂上那道裂口更痛，更屈辱。
每一次细微的牵扯，
都像是在反复撕开他刚刚结痂的尊严。
赵坤那张狞笑的脸，
秦岳那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神，
苏清月浅紫色眸子里挥之不去的担忧，
还有那震耳欲聋、饱含恶意的哄笑……
无数画面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撕裂，
搅得他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直跳。
“废物！”
“F-的垃圾！”
“破相啦！后勤垃圾！”
那些声音如九幽魔音，
在耳边嗡嗡作响，啃噬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覆盖着劣质石屑的指甲再一次狠狠嵌入掌心的嫩肉，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试图用新的痛楚压过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屈辱和愤怒。
“变强…”
“撕碎他们…”
“撕碎这该死的命运！”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咆哮，
如同困兽濒死的嘶吼，越来越响，
越来越清晰，最终压过了一切杂音！
他受够了！
受够了被当成垃圾践踏！
受够了那层连训练箭都挡不住的破石头皮！
受够了这操蛋的F-评级！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执念，
犹如岩浆般从他灵魂最深处喷涌而出，
瞬间点燃了那双死寂冰冷的眼眸！
眼底深处那点猩红的鬼火，猛地爆燃！
变强！
不惜一切代价！
医疗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仪器指示灯在角落里幽幽闪烁。
窗外夕阳的余晖吝啬地洒进来一点，
将他孤零零的影子拉得很长，很扭曲。
龙渊猛地闭上了眼睛。
不再去想脸上的伤疤，
不再去听脑海里的嘲讽。
他强迫自己进入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状态。
按照军训时教官传授的最基础的《引灵诀》，
开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捕捉、
吸纳空气中游离的灵能粒子！
呼——吸——
呼——吸——
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
每一次呼气都喷吐着滚烫的浊气。
嗡…嗡…
极其微弱，但真实存在的灵能波动，
开始以他为中心，极其缓慢地汇聚。
空气里那些肉眼不可见的、微凉的“光点”，
受到他强烈意志的牵引，
扑火的飞蛾一般，开始朝着他体内渗透。
皮肤传来微弱的麻痒感，
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轻轻扎刺。
这是灵能粒子被初步吸纳、融入血脉的征兆。
若是平时，龙渊或许会感到一丝欣喜。
但现在，这微弱的刺激，
对他熊熊燃烧的意志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
不够！
太慢了！
这点能量，连塞牙缝都不够！
“给我…来啊！”
龙渊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咆哮，
精神力前所未有的集中，
宛似在干涸的河床上拼命挖掘最后一点水源！
《引灵诀》被他催动到了极限，甚至超越了身体承受的极限！
皮肤下的麻痒感骤然加剧！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血管里疯狂爬行！
汇聚而来的灵能粒子明显增多了一些，
丝丝缕缕的微弱暖流开始沿着经脉艰难地流淌，
汇聚向丹田气海——那是启灵境储存灵能的源头。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
丹田深处那原本只有浅浅一洼、
几乎枯竭的灵能“水潭”，
正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
试图扩大一丝，试图变得深邃一点！
1级巅峰的瓶颈！
只要能冲过去，他就能踏入启灵境2级！
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
也代表着变强的可能！
代表着挣脱这F-牢笼的…一线希望！
“冲！”
龙渊咬碎了后槽牙，
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他将所有吸纳来的、稀薄可怜的灵能粒子，
如同驱赶一群不听话的羊群，
疯狂地压缩、推动，朝着那无形的、
代表着1级巅峰的壁障，狠狠撞去！
轰——！！！
撞击并未发生在现实。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轰鸣！
想象中的壁障松动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灭顶之灾！
就在他汇聚起全部力量，孤注一掷冲击瓶颈的刹那——
嗡！！！！
一股冰冷、混沌、带着无尽贪婪与饥饿的恐怖力量，
演变成蛰伏在深渊之底的太古凶兽，
猛地从他皮肤的最深处、
从他血脉的源头、
从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彻底苏醒了！
它醒了！
被龙渊强行汇聚、试图冲击境界的这股微弱灵能彻底惊醒了！
那感觉，就像在身体里引爆了一颗冰冷的炸弹！
又像是无数条冰冷滑腻的毒蛇，
瞬间破开了他的血管和皮肉，疯狂地扭动、撕咬、吞噬！
“呃啊——！”
龙渊身体猛地向后一仰，
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
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吼！
整张脸瞬间扭曲变形，血色尽褪，
惨白如纸！额头上、脖颈上，
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根根暴凸出来！
痛！
无法形容的剧痛！
不是皮开肉绽的痛，也不是骨折筋断的痛。
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被疯狂掠夺、被野蛮撕扯的剧痛！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辛辛苦苦、
用意志和屈辱作为燃料才勉强吸纳汇聚起来的那一点可怜的灵能粒子，
好像投入了无底黑洞！
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泛起，
就被那恐怖的混沌之力瞬间吞噬、搅碎、湮灭！
这还不止！
那股冰冷的力量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
它不满足于吞噬这点“开胃小菜”！
它像一头被惊醒后暴怒的饕餮，
开始疯狂地反向撕扯！
撕扯他血肉中蕴含的生命精气！
撕扯他经脉中残存的微弱灵能！
甚至…撕扯他燃烧的意志本身！
滋啦…滋啦…
龙渊仿佛能听到自己皮肉之下，
那混沌之力贪婪吮吸、野蛮撕扯的恐怖声响！
身体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
又像是被无数把冰冷的手术刀同时凌迟！
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灵魂都在颤栗！
他覆盖着劣质石屑的皮肤，
诡异地蠕动起来！
像有无数条细小的蛇在皮下疯狂窜动！
皮肤表面那灰白色的石质纹理，
在这剧烈的内部冲击下，
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裂开更多细密的纹路。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
猛地从龙渊口中喷出！
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绽开一朵触目惊心的暗红。
视线开始模糊。
耳朵里是尖锐的蜂鸣。
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疯狂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完了…
这就是…F-的宿命吗？
连冲击一下瓶颈，都要被自己的“异能”反噬至死？
无尽的冰冷和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
要将他彻底淹没。
赵坤的狞笑，秦岳的漠视，
苏清月担忧的眼神，
父母黯淡的目光…
所有屈辱的画面，在濒死的意识里走马灯般闪现。
不！
不能死！
至少…不能像一条蛆虫一样，
死在这冰冷的角落！
死在这该死的、连名字都带着嘲讽的“基础石肤术”反噬之下！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无尽黑暗的陨星，
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在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核心，轰然炸响：
“变强！！”
“撕碎他们！！”
“撕碎这该死的命运！！！”
“给老子——破！！！”
没有声音。
只有灵魂在燃烧！
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
混合了滔天屈辱、无尽愤怒、
以及最原始求生欲的意志之火，
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
然后如超新星爆发，轰然释放！
这火焰无形无质，
却带着一种焚尽八荒、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
它不再去冲击那该死的瓶颈，
而是悍然无畏地、
狠狠地撞向了体内那正在疯狂肆虐、
贪婪吞噬一切的冰冷混沌！
轰隆隆——！！！
这一次的碰撞，无声，
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狂暴！
更加惨烈！
意志的烈焰与混沌的冰冷，
两股灭世一样的洪流，
在龙渊的身体里，在他的灵魂深处，
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搏杀与…交融！
剧痛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龙渊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大爆炸的奇点，
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
但就在这毁灭的顶点，
在那意志之火被冰冷混沌疯狂撕咬、
几乎要彻底熄灭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冰冷、贪婪、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混沌之力，
在接触到这股纯粹、惨烈、
燃烧一切的意志之火时，动作猛地一滞！
就好比饥饿的凶兽，在撕咬猎物时，
突然尝到了一丝让它灵魂都为之悸动的…无法形容的“美味”！
吞噬…停止了？
不！
是转换了目标！
那股冰冷混沌的力量，
不再疯狂撕扯龙渊的生命精气和残存灵能，
而是像发现了绝世珍馐的饕餮，
猛地掉转“矛头”，贪婪无比地…
扑向了那团正在熊熊燃烧的意志之火！
它不再毁灭。
它开始…吞噬这火焰！
滋…滋…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弥漫开来。
剧痛依旧存在，
仿佛灵魂被亿万根冰冷的针反复穿刺。
但在这无法忍受的痛苦深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饱腹感”和…
某种奇异的“满足感”，
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缠绕。
那冰冷混沌的力量，在吞噬他燃烧的意志！
同时，一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
却无比精纯、带着混沌原始气息的奇异暖流，
伴随着这诡异的吞噬过程，
涓涓细流慢慢汇聚，逆流而上，
悄然反哺回他几乎被榨干的身体和灵魂！
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感似乎…减弱了一丝？
手臂上那道裂口，隐隐的刺痛…也在消退？
体内那枯竭的灵能“水潭”…仿佛被注入了一滴…冰冷的“活水”？
龙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瞳孔深处，那点猩红的鬼火，并未熄灭。
反而，在无尽的痛苦和那诡异的冰冷“饱腹感”交织下，
燃烧得更加妖异、更加疯狂！
他脸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和灰尘，
嘴角还残留着喷出的血沫，
整个人狼狈不堪，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但此刻，他那双燃烧着妖异火焰的眼睛里，再没有一丝迷茫，一丝绝望。
只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冰冷的明悟和…贪婪！
“原来…是这样…”
他舔了舔干裂、沾血的嘴唇，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石摩擦，
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兴奋。
“吃吧…”
“吃光老子的恨！老子的怒！老子所有的不甘！”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
覆盖着劣质石屑、
皮下却仿佛有无数冰冷活物在蠕动的手臂，
嘴角咧开一个扭曲到极致的弧度。
“吃饱了…”
“就给老子——”
他猛地攥紧拳头，碎裂的石屑簌簌落下，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