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蜂鸣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撕开一道裂痕,苏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止不住指尖的颤抖。她数着墙砖缝隙里渗出的霉斑,像在数父亲剩余的呼吸次数——直到那双黑色皮鞋停驻在视线边缘,林辰的影子斜斜覆过来,将她笼进一片无形的庇护中。
伯父的病例资料已经同步给苏黎世的外科团队。他的声音低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却精准接住她即将坠地的魂魄,他们连夜调取了全球相似病例的影像库,明天清晨的跨洋视频会诊...
话未说完,苏晚晴突然蜷缩着蹲下身,仿佛被抽去了所有骨骼。她把脸埋进膝盖,发丝垂落如破碎的蛛网,而林辰的西装外套已轻轻覆在她肩头。他犹豫片刻,终究缓缓蹲下,让她的额头抵在自己颈侧。温热的泪水渗进衬衫领口时,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她举着碎裂的酒瓶抵住自己咽喉,说林辰,我们之间早该有场葬礼。
此刻的走廊像条被拉长的时光隧道,消毒水的气味与记忆里的血腥气重叠。他记得她父亲当年如何指着他的鼻子骂吸血鬼,记得她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腕说别负她,更记得自己曾如何用最锋利的言辞将她的真心剐成碎片。可此刻她颤抖的肩胛骨硌着他的锁骨,像两片即将凋零的蝴蝶翅膀,却仍固执地扇动着最后的生命力。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布料里,我昨晚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她偷偷收藏着你高中时的演讲稿。湿意在他皮肤上蔓延,像某种无声的侵蚀,那些被老师批注锋芒太盛的段落,她用红笔在旁边写了这孩子心里有团火,烧得自己疼
林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苏晚晴翻墙溜进他家院子,把亲手烤的焦黑的蛋糕塞进他手里。蜡烛火苗映着她鼻尖的雀斑,她说林辰,你眼睛里藏着整个宇宙的星星。那时他正被家族联姻的枷锁勒得喘不过气,只冷冷回了句。
此刻她的泪水却在他颈间灼出细小的疤痕。我知道你变了。她突然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晶莹的碎钻,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你终于看见了你自己。她的指尖抚过他西装袖口露出的半截疤痕——那是三年前她用碎酒瓶划的,你开始允许自己柔软了,像...
像并蒂莲终于愿意向对方展开花瓣?林辰接话时,自己都吓了一跳。这个比喻脱口而出的瞬间,他仿佛看见记忆深处某个画面:十六岁的苏晚晴蹲在校园池塘边,指着两株纠缠的莲茎说你看,它们连根都是缠在一起的。那时他嘲笑她,此刻却觉得这个比喻像把钥匙,突然拧开了某个尘封的锁孔。
走廊尽头的电子钟跳向凌晨三点,苏晚晴的眼泪终于止住。她后退半步,整理着凌乱的发丝,却突然被林辰握住手腕。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脉搏跳动的地方,那里藏着他们共同的心跳频率。
会诊前还有七个小时。他说,声音里带着某种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要不要去天台看看星星?你说过,难过的时候看星星会...
会觉得人类很渺小,痛苦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她接话,嘴角终于扬起一个微弱的弧度。这个笑容让林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七岁的苏晚晴抱着摔破的膝盖坐在秋千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不肯掉下来,看见他走近时突然咧嘴一笑,说你看,我的膝盖在开花。
此刻的走廊尽头,晨光正撕开夜色的帷幕。林辰握紧她的手,突然明白有些并蒂莲从不是同时绽放——它们只是各自在黑暗里积蓄力量,直到某一天,终于同时触碰到光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