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附近,公海,深夜。
海面如同一块巨大的、起伏的黑色绸缎,只有“海神”母舰“深渊号”如同孤独的钢铁岛屿,静静漂浮。天空中无月,只有稀疏的星辰洒下冰冷微弱的光,远处偶尔掠过的探照灯光柱,是“莱茵卫士”外围警戒舰船在游弋。
“深渊号”腹部的减压舱内,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化的水压。韩执渊和苏七已经穿戴好“深渊行者”作战服,幽蓝色的纳米材质在舱内冷白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面罩hUd上,各项生理参数稳定,但与“守护者”的联动接口处,能量储备条正闪烁着代表满负荷的蓝色。
“尼普顿”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深海猎人特有的冷静:“韩先生,苏小姐,潜航器已就位。外部声纳干扰已启动,窗口期四十五分钟。‘波塞冬之眼’外围屏障的活跃度在接下来二十分钟内会降到周期性的谷底,是你们潜入的最佳时机。”
韩执渊最后检查了一遍武器和装备,目光扫过减压舱壁上巨大的圆形观察窗,外面是墨汁般浓稠的黑暗。“明白。保持通讯静默,按计划行动。”
他转向苏七,隔着面罩,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坚定与信任。韩执渊伸出手,苏七默契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作战服手套冰冷的触感下,是彼此掌心传递的、令人安心的温热。
减压舱注水,冰冷的寒意透过纳米作战服隐隐传来。巨大的水压开始作用于舱体,发出低沉的嗡鸣。当内外压力平衡,舱门缓缓滑开,无尽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海水涌入。
两人操控着“深渊行者”内置的短距推进器,如同两道幽蓝的利箭,悄无声息地射入万米之下的绝对黑暗。身后,“深渊号”的灯光迅速缩小,最终被深渊彻底吞没。
下潜的过程是压抑而漫长的。hUd上的深度读数不断跳跃,外部压力持续增大,即使有“深渊行者”的保护,也能感受到那种来自亘古深海的、无孔不入的恐怖威压。四周是永恒的漆黑,只有推进器尾流带起的微弱生物荧光,如同鬼火般一闪即逝。
“深度九千八百米。接近目标区域。”韩执渊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苏七调整着“守护者”的侦测模式,捕捉着前方越来越清晰的能量波动。“屏障信号确认,强度正在减弱,符合预测。”
终于,在hUd显示的深度突破一万一千米时,前方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巨大的阴影。随着距离拉近,那阴影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正是侦察影像中那个覆盖着沉积物和发光菌类的巨大人工结构体,“波塞冬之眼”基地的外壳。它如同一个寄生在海沟崖壁上的、沉睡的钢铁巨兽,表面布满了粗大的管道和未知用途的突起结构。
而在基地外围,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但在能量侦测下呈现出扭曲波纹状的能量屏障,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个基地笼罩其中。
“就是现在!”苏七低喝一声,全力催动“守护者”!叠加了高强度随机噪声的干扰场以她为中心,如同无形的锥子,狠狠刺向那能量屏障最薄弱的一点!
屏障剧烈地波动起来,发出一种低频的、令人牙酸的嗡鸣!扭曲的波纹中心,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不稳定的缺口被强行撕开!
“走!”韩执渊率先冲向缺口,苏七紧随其后。
穿过缺口的瞬间,仿佛突破了某种粘稠的界限,内部的水流和压力感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成功潜入了!
然而,几乎在同时,刺耳的、非人类的尖锐警报声透过水体传来!基地内部,红色的警示灯在黑暗的通道中疯狂闪烁!
“触发内部防御了!”韩执渊眼神一凛,立刻关闭推进器,借助惯性滑入一条布满粗大线缆和冷凝水管的阴暗通道,苏七紧随其后,两人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屏息凝神。
通道深处,传来快速接近的、非正常的划水声,伴随着某种生物低沉的、威胁性的咕噜声。hUd的热成像显示,几个形态怪异、散发着高热量的生物正从通道两端包抄过来!
“未知生物,数量四,具有攻击性!”苏七快速汇报,同时将“守护者”调整为局部防御模式,准备干扰可能的生物电信号攻击。
韩执渊已经拔出了腿部枪套中的特制水下脉冲枪,枪口闪烁着幽蓝的电弧。“我来解决,你保持干扰,寻找通往核心区的路径!”
话音刚落,通道两端的黑影已然扑至!那是何等丑陋而狰狞的生物!它们有着类似深海鮟鱇鱼的巨大头部,布满獠牙的巨口上方悬挂着发光的诱饵器官,但身体却连接着类似机械臂的、覆盖着生物甲壳的粗壮肢体,尾部是推进用的生物螺旋桨!这是生物与机械的恐怖结合体!
脉冲枪无声地喷射出高速水流和强电流,击中一头扑来的合成兽,那怪物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痛苦的嘶鸣,但甲壳似乎有良好的绝缘性,并未立刻瘫痪!
另一头合成兽则张开巨口,一股高压水箭直射苏七!
“小心!”韩执渊猛地将苏七拉向身后,同时侧身,脉冲枪对准水箭射来的方向连续射击!
水箭被击散,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韩执渊手臂发麻。而另一侧,另外两头合成兽已经逼近!
“它们的核心在头部发光器下方!”苏七透过“守护者”的快速生物扫描,发现了弱点。
韩执渊眼神一厉,不再保留!他如同鬼魅般在水中侧滑,避开一头合成兽的扑击,脉冲枪精准地点射在另一头合成兽头部发光器的根部!
“噗!”一声闷响,那合成兽的头部如同破裂的浆果般炸开,机械肢体瞬间失去控制,瘫软下去。
利用这个间隙,韩执渊回身,一记迅猛的水下格斗技,用脉冲枪的枪托狠狠砸在最后一头合成兽的颈部连接处!金属与生物甲壳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那怪物哀嚎着歪向一边。
苏七趁机启动推进器,从战团缝隙中穿过,沿着通道向前疾驰,hUd上快速绘制着基地内部的结构图。“左转!前方有能量反应更强的通道!”
韩执渊解决掉最后一头合成兽,立刻跟上。两人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快速穿梭,身后是越来越多的警报声和合成兽的嘶鸣。
“屏障缺口正在闭合!”苏七看了一眼“守护者”的反馈,“尼普顿”那边也传来讯号,外部干扰即将达到极限。
他们必须更快!
终于,在穿过一道布满复杂阀门的压力门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球形的中央舱室出现在眼前。舱室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能量导管连接着的、不断脉动着的暗红色晶核——那正是“瓦尔哈拉”系统的核心!而围绕着晶核的,是数个浸泡在透明营养液中的、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人形容器,里面隐约可见扭曲的人形阴影——那是被用作生物计算节点的、曾经的受试者!
而在晶核正下方,一个穿着白色研究员服装、背影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操作着控制台。
似乎感应到他们的到来,那个身影缓缓转过身。
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韩执渊和苏七的瞳孔同时骤然收缩!
那张脸,他们无比熟悉,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陌生感。
“欢迎来到,‘瓦尔哈拉’的圣殿。”那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的扭曲,脸上挂着冰冷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没想到吧?最终守在这里的,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