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陆明桂一声令下,婆子们将两人五花大绑,推推搡搡就出了大槐树胡同。
吴顺子与小寡妇羞愤欲死,偏手脚都被绑的结结实实,根本反抗不得。
与此同时,张家人出动了。
老张头郑重其事举起唢呐,张树根则是吹笙,两人鼓起腮帮子。
唢呐炸响,竹笙空灵。
一曲《哭皇天》一唱三叹,迂回曲折,听的人心都跟着悲戚了起来。
陆明桂走在一旁,听着这声唢呐,心头有些不是滋味,只当是给前世枉死的一家子听了吧!
待到《哭皇天》一曲吹完,吴顺子二人已经被推搡着走出胡同,被扔在了牛车上。
牛车和众人浩浩荡荡朝小王庄而去。
若是平日里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少不得有乡兵要盘查一番。
可这行人几乎全是老婆子,就两个男子还是车夫,至于宋小冬赵元都是小孩子。
因此竟没人来管。
但看热闹的人还是越聚越多,对着牛车上的二人指指点点。
吴顺子衣衫不整,臊眉耷眼。
孙莲莲好歹能遮住身子,埋着头不敢见人。
“表哥,这可怎么办呀?”
吴顺子哪里知道怎么办?
他娘叫他来的,表妹温柔小意,两个人好不快活!
这才快活了一个月呢,就被人逮到了。
定然是宋小秋那个贱人干的好事,她才回娘家没几日,自己就被抓了奸!
“莲莲莫怕,等我回去就休了宋小秋,再来娶你。”
陆明桂听不见两人窃窃私语。
她板着脸往前走,却瞥见人群里有个男子有些眼熟,再去看那人脚上的黑靴,立刻就知道了。
这人就是孙莲莲的大伯哥。
上回自己躲在柳条筐里,虽没有看清他的脸,却注意到他的黑靴上绣了一朵白莲花。
眼下这人只是随着人群走动,并没有阻止。
见状,陆明桂也不欲节外生枝,并未声张。
而老张头的妻子已经开始哭丧,只不过这回唱词和以往不同,以往要追思逝者,要难舍难离,要祈求今后的安宁。
可今天不一样,这是抓奸呐。
张婆子起了个调子,立即呼天抢地,悲痛欲绝。
“我的天呐!我的老天爷啊!”
“牛车上这位是吴家二郎,家中已有贤惠妻,偏偏爬上了寡妇床啊!”
“吴二郎啊吴二郎,烂了心肝坏了心肠!”
“正经谷子他嫌糙,偷来的稗子比蜜甜,你说他要脸不要脸?”
“还有那小寡妇,找谁不好,偏偏要作妖!”
竟是一路走,一路哭,一路骂,把事情的原委向周围人说的清清楚楚。
陆明桂听了一会,几乎是没有重复的词。
等张婆子唱完一段词,老张头就开始吹唢呐,待一曲吹完,张婆子就又来了一段新词。
倒是配合的极好。
这正合陆明桂的意,省的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四处打听。
二十斤糙米给的值!
人群里时不时传来哄笑声,又不是真正的白事,当然可以肆无忌惮地笑了。
十里八村的人也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有人就说:“吴二郎屁股挺白的。”
立马有人接话:“就是心黑!”
“哈哈哈,哈哈哈!”人群里笑声就没有停过。
也有人觉得这样简直有伤风化,问道:“这是谁办的事?”
“这种事关起门来解决,怎么能闹成这样!”
……
吴家。
宋小秋将白日浆洗的衣衫收好,给各房的妯娌送过去,又去做晚饭。
吴母一直在盯着她:“盐放这么多,你是要咸死谁?”
“盐这么金贵,你这像是过日子的人?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宋小秋低着头:“娘,上回您说这野菜粥淡了没滋味,所以我才多放了一点。”
这话却像是点燃了吴母的怒火。
“哼,我说粥没滋味你倒是记得,我让你赶紧给我生个孙子,你怎么不生?”
“你大嫂生了三个了,你弟妹也怀了。”
“你呢?嫁进来三年,肚子里都没个动静!”
“不下蛋的母鸡,占着窝不下蛋!就知道吃!”
话越说越难听。
而这样的责骂,几乎每天都有,有时候,吴母越说越气,还会上手打宋小秋。
就算她自己不动手,也会指使吴顺子动手。
宋小秋原本以为自己听习惯了,可委屈还是忍不住一阵阵涌上心头。
“娘,我还年轻,早晚会生……”
话却被吴母打断,老婆子拉长了脸:“生生生,你生个屁!”
“三年了都没怀上,我看你生个屁!”
“早晚我要让顺子休了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天天在家里碍我的眼!”
宋小秋的眼泪顿时止不住:“休了我?我每天起早贪黑,为了家里忙活。”
“您还要休了我?”
院里,吴大嫂帮腔:“对啊,娘,您别说这话了。”
“家里孩子多,三弟妹又怀上了,这不小秋正好在家里忙活嘛。”
“到时候谁家儿子多,过继一个不就行了?”
吴母斜了她一眼:“过继你家的?你倒是想得美!”
“我肯定要给顺子想法子,他必须要生一个自己的种!”
吴大嫂撇嘴:“想什么法子?咱农家还能给他纳个妾?”
“这破屋穷灶,哪里有银子?”
“何况里正爷说了,年过四十无子才可以纳妾!”
吴母却突然不生气了,她眼神凉凉看了一眼宋小秋:“纳什么妾?这不有的是法子。”
“你且等着瞧吧。”
她娘家侄女守了寡,如今和儿子已经搭上了,有孙子是迟早的事。
吴大嫂见婆婆卖关子,便没再追问。
但宋小秋却被吴母的眼神看得背后发寒,她抹了抹眼泪,颤声问:“娘,顺子呢?”
“顺子最近天天往外跑,也不下地,回来身上还带着脂粉味儿。”
吴母正在想着孙莲莲的事,被宋小秋打断,顿时不悦斥责:“爷们儿的事,要你多管?”
“你是不是皮痒了?”
她说着就一巴掌打在了宋小秋脸上。
“你个贱皮子,自己不能生,还要管爷们的事!”
宋小秋不敢躲,捂着脸,以为还要被打。
一旁的吴大嫂却突然出声:“咦,你们听!”
“哪里来的吹喇叭声?是谁家办丧事呢?”
她素来喜欢看热闹,当下顾不上看宋小秋的笑话,出了院子门。
外面热闹的很。
一行人由远及近,能听见一个妇人在哭骂,什么吴二郎的?
吴大嫂不光自己看,还招呼婆婆看:“娘,快来看啊,外面好多人!”
吴母骂骂咧咧走出来:“什么热闹值得你巴巴儿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