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悬剑崖下的喧嚣与悬剑崖顶的寂静,仿佛是两个割裂的世界。
自那日神魂传音的警告后,云棠变得愈发谨小慎微。她彻底收敛了所有可能引起关注的行为,每日只是低着头,沉默而迅速地完成自己分内的清扫工作。清扫的范围严格限定在最偏僻、人迹罕至的山径和回廊,绝不再靠近广场、客舍等热闹区域半步。
她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影子,一个模糊的、不起眼的背景板。就连那些原本对她抱有敌意或好奇的内门弟子,在几次看到她这副鹌鹑般的模样后,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将注意力重新投回精彩纷呈的大比擂台。
这正是云棠想要的效果。
【宿主行为符合‘低调隐匿’策略,暴露风险降低。】
系统冷冰冰地给出评价。
云棠在心中苦笑。她何尝不想自由探索这个光怪陆离的仙侠世界?但墨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如同悬顶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妄动。她只盼着大比尽快结束,柳如絮随药王谷众人离开,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平稳推进,然后她就能安然脱离,前往下一个任务世界。
然而,她低估了那位仙君莫测的心思,也低估了自己身上那引动剑心的特质,对一位孤独求索巅峰的强者而言,是何等难以抗拒的诱惑。
悬剑崖顶,墨渊静坐于玉榻之上,周身剑气缭绕,引动云海翻腾。下方广场传来的灵力波动与鼎沸人声,于他而言,不过是遥远的杂音。
他的神念,并未如往常般完全沉入剑道修炼,反而有一缕,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崖下某个特定的角落。
那个叫云棠的小弟子。
她的恐惧是真的,笨拙也像是真的。那日她的回应,看似天衣无缝,将一切归结于小女儿家的羡慕与怯懦。
但,不对。
墨渊修行千年,道心通明,对气机、对命运的轨迹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他隐隐感觉到,此女的出现,以及她与那药王谷柳如絮之间那丝微妙的、看似偶然的关联,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动了某种既定的命数。
更让他无法忽略的,是她身上那股纯净至极的气息。那气息,能抚平他因修炼无情剑道而日益冰寒躁动的剑心。仅仅是神识掠过她所在的范围,都能感到一丝难以言喻的宁定。
这是一种他从未在任何生灵身上感受过的特质,与灵根优劣、修为高低全然无关。
他试图推演她的命格,却发现天机一片混沌,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遮蔽。这绝不正常。
一个灵根低微、身份卑微的杂役弟子,何以能引动他的剑心?何以能遮蔽天机?何以会对原本与他命运交织的“天命之女”产生不该有的“关注”?
疑问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墨渊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划过一丝极淡的探究与……兴味。
他决定,不再满足于远观的审视。
夜色,是最好的帷幕。
是夜,月明星稀。
云棠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杂役弟子居住的那间简陋小屋。同屋的几名女杂役早已酣睡,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躺下,却毫无睡意。白日里强压下的恐惧与担忧,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墨渊最后那句“勿要引人注目”的警告,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盘旋。
她翻了个身,面向墙壁,蜷缩起来,试图寻找一丝安全感。
就在她意识朦胧,即将入睡之际,一股极淡、极冷冽的气息,如同夜露般悄然弥漫在狭小的房间内。
云棠猛地惊醒,心脏骤停!
她不敢回头,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了。那股气息……她太熟悉了!是墨渊!
他怎么会来这里?!这可是杂役弟子的居所!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紧紧闭着眼,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引来注意。
轻微的脚步声几不可闻,却如同踩在她的心尖上。
那道冰冷的气息在她床边停下。云棠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正落在她的背上,带着审视,带着探究,如同实质般,让她裸露在外的后颈泛起细密的疙瘩。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后颈。
“!!!”
云棠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尖叫出声,却死死咬住了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不能醒!绝对不能“醒”!
那手指修长,带着剑茧的粗糙感,在她细腻的颈侧皮肤上缓缓摩挲,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仿佛在把玩一件新得的、有趣的物什。
随后,那手指沿着她的脊柱,极慢地向下滑动,隔着薄薄的寝衣,带来一阵阵战栗。
他在做什么?
云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系统尖锐的警告声在疯狂回荡。
【警告!检测到高维存在(墨渊)近距离接触!宿主生理指标异常!建议维持伪装状态!重复!建议维持伪装状态!】
那手指在她腰窝处停留片刻,然后缓缓收回。
就在云棠以为这恐怖的折磨即将结束时,一股温热的、带着清冽灵气的液体,突然滴落在她的唇边。
那液体蕴含着精纯的能量,入口即化,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她身体的疲惫,甚至连白日里损耗的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这是……琼浆玉露?他给她喂东西?
为什么?
不等她想明白,微凉的指尖再次触碰到她的唇瓣,轻轻擦去那残留的液渍。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缱绻与占有欲。
接着,她感觉到身后的空间微微波动,那股冰冷的气息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房间里,只剩下其他女弟子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她狂乱的心跳声。
云棠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直到确认墨渊真的离开了,她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转过身来。
月光透过简陋的窗棂,照在她苍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上。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碰自己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凉触感的唇瓣,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以及更深的不解与茫然。
墨渊,他到底想做什么?
夜探杂役居所,无声的抚摸,喂食灵液……
这绝非一位高高在上的仙君,对一个普通杂役弟子应有的行为。
她仿佛落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无形无质的大网之中,而织网的人,正站在云巅,冷漠地注视着她这只无力挣扎的飞蛾。
夜色微澜,暗潮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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