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彻底推开,门外横七竖八地躺着昏迷或被制服的绑匪,阿浅带着人正在快速清理现场。逆光中,沈屿的身影清晰地映入苏言泪眼模糊的视线。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此刻却沾满了灰尘与溅上的暗红血迹,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硬得像一块寒冰,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锁定苏言身影的瞬间,爆发出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扭曲的光亮,随即被更深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后怕与暴怒所取代。
“言言!”沈屿的声音嘶哑破碎,一个箭步冲上前。
苏言嘴里的布团被取出,手腕上的绳索被阿浅利落地割断。重获自由的瞬间,他全身脱力,软软地向前倒去,却被一个坚实无比的怀抱牢牢接住。
沈屿紧紧地将人箍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苏言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儿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灰尘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陌生气息(绑匪的)。这种认知让沈屿的理智几乎再次崩断!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沈屿低下头,脸颊紧贴着苏言冰冷汗湿的鬓角,一遍遍地重复着,声音低沉而颤抖,像是在安抚苏言,更是在安抚自己那颗差点停止跳动的心脏。他的小哑巴,还好……还好他赶上了……
苏言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双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料,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所有的恐惧、委屈和后怕,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无声的泪水,迅速浸湿了沈屿的衬衫。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尽全身力气贴近这个能给他带来绝对安全的怀抱。
阿浅和其他手下默契地背过身,迅速将地上那些失去意识的绑匪拖出去,清理现场。
然而,就在这气氛稍缓的刹那!异变突生!
角落里,一个原本被认为已经昏迷的绑匪,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眼中充斥着鱼死网破的疯狂,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小巧却致命的手枪,枪口颤抖着,却精准地瞄准了正背对着他、全身心都系在苏言身上的沈屿!
“沈屿!你去死吧!”那绑匪嘶吼着,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逼仄的地下室里炸响,枪声震耳欲聋!
沈屿在听到身后异响的瞬间,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闪避并将苏言护得更紧。但比他反应更快的,是怀里的苏言!
在枪响的前一瞬,苏言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抹致命的寒光!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那是源于灵魂深处、超越一切恐惧的本能!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个旋身,硬生生将自己脆弱的背脊,挡在了沈屿的身前!同时,他抬起手,似乎想徒劳地去推开那枚射向沈屿的子弹,或是想最后一次,触摸沈屿的脸。
“噗——”
是子弹嵌入肉体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屿眼睁睁看着苏言在自己怀里猛地一震,那双刚刚还盛满泪水、依赖地望着他的琉璃色眼眸,瞬间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般的释然?他纤细的身体软了下去,胸口靠近肩膀的位置,迅速晕开一片刺目惊心的鲜红!
“言言!!!”
沈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绝望的嘶吼!他手臂一沉,堪堪抱住苏言软倒的身体,单膝跪倒在地。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瞬间染红了他的手,他的衣服,灼烧着他的皮肤和灵魂!
那个开枪的绑匪,也被阿浅瞬间爆头,彻底没了声息。
但沈屿已经看不见了,听不见了。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怀里迅速失去温度、被鲜血染红的人儿。
苏言仰躺在他的臂弯里,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努力地睁着眼睛,看着沈屿扭曲崩溃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殷红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去碰沈屿的脸,想要替他擦掉那不断滚落的、滚烫的液体……是眼泪吗?沈屿……哭了?
他的手,最终无力地垂落下去。眼睛,缓缓地闭上。
“不——!!!言言!睁开眼睛!看着我!我不准你睡!听见没有!”沈屿疯狂地摇晃着怀里的人,试图唤醒他,但回应他的,只有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和不断扩大的血泊。
“医生!叫救护车!最快的速度!!”沈屿抬起头,对着周围咆哮,那双猩红的眼睛里,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人性,在这一刻,彻底蒸发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毁天灭地的疯狂和暴戾!
他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苏言,像捧着一件即将碎裂的稀世珍宝,一步步向外走去。每一步,都踩在由怒火和绝望铺就的地狱之路上。
他对着耳麦,声音冰冷、平静,却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令人胆寒,那是来自深渊的回响:
“阿浅,清理干净。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以及他们背后可能的主使……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通知祁岁安,我需要最好的医疗团队,立刻、马上到位。言言若有万一……”
沈屿顿了顿,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毫无生气的脸,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我要所有人,陪葬。”
地下室的阴影吞没了他的背影,只留下浓郁的血腥味和一句比严冬更刺骨的誓言,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他的小哑巴,若不能岁岁平安,那这世间,便再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