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遣单雄信率三万精兵直奔洧州,明面上是敲山震虎——近些时日朝中暗流涌动,不少人在背后蠢蠢欲动,王世充正好借“潘贵召还江寒”为由发难。潘贵与单雄信对此心照不宣,只因调兵需时,潘贵便先行一步,打算仗着特使身份在尉氏县敲洧州刺史崔枢一笔竹杠,待单雄信大军压境,再合演一出好戏,趁机再榨取一笔巨利。这损公肥私的勾当,二人出洛阳前早已秘商妥当。在他们眼中,小小的洧州守兵寡弱,单雄信这三万大军突如其来,定能吓得崔枢乖乖献上数万两劳军白银——乱世之中,“钱”字当头!
初至洧州,潘贵满心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随着江寒现身,局面急转直下,脱出他的掌控。无奈之下,他只得狼狈退回单雄信军营,意图借大军之威,狠狠教训崔枢和江寒一番。
然而,他与单雄信都低估了对手。单雄信大军踏入洧州的那一刻起,其一举一动便早已暴露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下。依照方玄与杜如晦的筹谋,这看似猛虎下山的三万大军,恰恰是他们眼中的“肥美猎物”。猎人与猎物,悄然易位。
七月初一,下午,风轻云淡。
尉氏县刺史府,议事厅内。
刺史崔枢正襟危坐于上首,方玄在一旁气定神闲。骁将张公瑾按剑立于门侧,阳光映在剑刃上,折射出冷冽的寒光。
厅下,洧州各郡县长官分列两旁,神色各异。讨论的主题,赫然便是“举州归降李唐”!
崔枢环视众人,声音沉缓却不容置疑:“诸位宽心,后路方先生与本官已为尔等铺设妥当。事成之后,秦王殿下亲口允诺,保全诸位官职,护一方安宁。如何,可有异议?”
话音方落,康阴县代表霍然起身,作揖朗声道:“康阴县,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等背主逆举,恕难从命!”言罢,决然转身欲走。
就在他行至门口、距离张公瑾咫尺之遥的刹那——
噗嗤!
利刃破体的闷响猝然撕裂空气!张公瑾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毫无征兆地贯穿此人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尸体轰然倒地,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方玄面上波澜不惊,语调甚至带着几分悲悯般的安抚:“诸位勿惊。经本官查实,此人勾结王贼,鱼肉百姓,民怨早已沸腾。公瑾此举,实为洧州除一祸患。” 轻描淡写间将谋杀定为“除害”,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骤然冷了几分:“当然,若有哪位与王贼同心同德,不愿归顺大唐,也可放下官印辞去。我大唐……仁德为重,绝不加害。”
绝无加害?看着脚下余温尚存的同僚尸体,感受着门口张公瑾长剑滴血的慑人威压,以及崔枢、方玄目光中那冰冷的审视,厅中诸人哪里还敢再有半分犹豫!
“我等……我等愿弃暗投明,归顺大唐!决无二心!”众人慌忙离席,脸色惨白地躬身行礼,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生死抉择之前,“顺昌逆亡”的铁律,被这淋漓的鲜血刻入了每个人的骨髓。
方玄与崔枢交换了一个尽在掌握的眼神,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弧度。崔枢随即朗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甚好!这几日便请诸位暂居府内——崔某已在后厢备下静室,好酒好菜,安心休养便是。外间兵荒马乱,此地最是安全。”
“……多、多谢刺史大人‘照拂’。”众人战战兢兢应道,心底一片冰冷,哪里还敢有半分反抗?这“上好的房间”,分明就是精心打造的囚笼,将他们牢牢钉在了尉氏县,直至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