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从房间出来后,直奔梁文君的房间。他心里焦急万分。梁文君是为了帮他才来的洧州,如今又随他下江南散心,谁知行程伊始就出了事,病倒在这旅途中,这叫他如何心安。
进屋一看,梁文君闭眼躺在床上,脸色似乎比方才好些。杏儿正拧了湿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额头。
杏儿转身去重新沾湿帕子时,梁文君的眼睫颤了颤,终于吃力地睁开眼。看到床边的江寒,她嘴唇微动,气息微弱:“江公子……劳您挂心了。”说着,她便要挣扎起身。
见她那虚弱模样,江寒立刻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手臂,助她靠着床头坐起。
“哎,你好好躺着就是,非要起来做什么?这倔脾气可不行。”江寒语气里带着心疼,瞥见她额角又沁出细汗,顺手接过杏儿刚拧好的帕子,轻轻地为她擦拭。
杏儿见状忙道:“江公子,有您照看小姐,我去看看郎中请来了没?”
江寒点头应允,杏儿便快步出了门。
梁文君缓了口气,轻声问:“江公子,妾身送的东西……您可还中意?”
江寒闻言,从袖中取出那个精致的香囊,凑近鼻尖嗅了嗅,端详着说:“嗯,味道很好,我特别喜欢。”
梁文君唇边勉强牵起一丝笑意,随即却忍不住低咳了两声。
“估计是有点发炎,加上这天太闷热的缘故,”江寒赶紧道,“我去倒杯水来。”说完走到桌边,从茶碗里斟了一杯水,端到床边,拿起勺子,准备喂给她喝。
梁文君下意识伸出手想自己来,却被江寒拦下:“别折腾了,省点力气,我喂你就行。”
梁文君只得由着他一勺一勺地喂。几口水下去,她的气色似乎真的舒缓了些。江寒放下杯子,又拿起旁边的扇子,坐在床沿轻轻为她扇着风。
梁文君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声音细细软软:“自洛阳一别,公子确似变了个人。文君虽不知个中缘由……但能随您来此,我并不后悔。”
江寒笑道:“人嘛,总会变的。世事无常,过去的回不去,未来也难预料。在洧州时,我也没想到会再遇见你。”
梁文君道:“正是。经历许多事后,我觉得改变是必要的……孟姐姐的事,对我触动很大。”
“孟文博?”江寒略一思索,“我有印象。英姿飒爽,重情重义……可惜,结局竟然那样。”
“嗯,孟姐姐常跟我们说,即便身处是非之地,遭人非议,只要自己心志坚定,总能……独善其身。”她话锋轻转,看向江寒,“只是不知……江公子以为,文君又是怎样的人?”
江寒微微一怔:“以前我自认看得明白,现在……反倒有些看不清了。”
梁文君浅浅一笑:“那不妨多了解。文君以为,以公子才慧,总会明白的。”
江寒也笑着点头。
这时,杏儿领着郎中走了进来。江寒连忙起身:“大夫,快请看看梁姑娘的情况如何?”
郎中仔细为梁文君把脉问诊后,捋须道:“姑娘是内热受寒,加之暑湿侵扰,体虚疲惫所致。待老朽开几帖药,晚些着人送来。依方调理,慢慢便能康复,不必过于忧心。”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送郎中出门时,江寒掏钱想另加些诊金,感谢他的及时。郎中却连连摆手,只道何姑娘早已付足药费,不肯再收。江寒只好作罢。
看梁文君已无大碍,江寒又嘱咐了杏儿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他走下二楼,脚步在自己房门前停下。犹豫片刻,还是挪到了旁边何季蓉的房门口。不管怎样,今天对那丫头态度是有些过了,总该看一眼。
他轻轻叩门,里面没有回应。正要转身离开,屋内却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倒了。江寒又唤了两声:“何姑娘?何季蓉?”依旧无人应答。他心头一紧,立刻用力撞门。
门开了。身着绿衣的何季蓉手里攥着一个酒壶,摇摇晃晃地站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她眼神迷蒙,含糊地嘟囔着:“你……来了……来……陪我……再……喝两杯……”
“老天!你到底喝了多少!”江寒赶紧伸手扶住她。屋内一片狼藉——满地是酒壶酒杯的碎片,桌椅东倒西歪,宛如刚遭了强盗打劫。
他半扶半抱地把何季蓉挪到床边,正要松手去收拾一下地面,她却猛地死死攥住他的胳膊,嘴里还在嚷:“不……不准走!我们……酒……还没喝完呢!”
不知她哪来这么大的劲,猛地一拽,江寒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扯得扑倒在她床上。两人顿时距离极近,鼻尖都快碰到一起。看着何季蓉酡红的脸颊,江寒心里刚冒出“还挺可爱”的念头……
“呕——呕——”何季蓉喉咙里猛地翻滚,猝不及防地吐了江寒一身。
“这——”,江寒瞬间什么念头都没了,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扒掉被弄脏的外衣,扔在地上。眼下顾不得其他,得赶紧去找老郑来帮忙收拾这烂摊子。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江寒心急火燎,完全没留意到,那个梁文君刚送他的香囊,随着被扔下的外衣,一起悄然落在了凌乱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