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尊化身所化的平衡漩涡,成为了K-77宇宙残骸中唯一的光源,亦是唯一的战场。灰质的、被初步转化的能量如同生命的血液,流淌过万法平衡模型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纹,所过之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模型的结构非但没有因之前的冲击而脆弱,反而变得更加古朴、厚重,仿佛承载了更多宇宙的基石重量。
它不再仅仅是被动地转化那汹涌而来的“崩源”吞噬之力,而是开始尝试着,以那新生的灰质能量为针,以自身平衡道韵为线,小心翼翼地缝合起K-77宇宙边缘那些被撕裂的法则创口。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且耗神的过程。它必须精确地引导能量,将被“崩源”嚼碎但尚未彻底湮灭的法则碎片重新归位,修复断裂的逻辑链条,抚平时空的褶皱。每一次成功的“缝合”,都有一小片灰色的“无法则空洞”被稳定的、闪烁着微弱白金色光泽的现实所取代。虽然相对于整个崩溃的区域而言,这修复的速度如同杯水车薪,但这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转折——“法则蛀孔”的侵蚀,第一次被逆转了!
联盟指挥中心通过残存的监测设备观测到这一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在绝对毁灭面前,生命与秩序顽强存续的可能性!
然而,衍尊却没有丝毫放松。它清晰地感觉到,那自灰色空洞深处显化的“崩源”轮廓,那冰冷的、纯粹的吞噬意志,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极致的愤怒与一丝……惊疑!
它无法理解,这个渺小的、理应成为养料的存在,为何不仅能抵抗它的吞噬,还能反过来“窃取”它的力量,修复它所破坏的现实!这违背了它认知中最基本的“法则”!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吞噬洪流,如同被激怒的巨兽发出的全力一击,勐地从那轮廓中心迸发出来,不再是漫无目的的侵蚀,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色射线,直刺衍尊化身的核心——那个正在疯狂转化能量的“虚无原点”!
这一击,蕴含了“崩源”意志的全力,其目标明确:摧毁那个古怪的、能够转化它力量的核心!
危险!极致的危险!
衍尊瞬间寒毛倒竖(如果它有的话)。它能够感觉到,这一击的力量层级,远超它目前所能承受和转化的极限!若被直接命中,“虚无原点”很可能瞬间过载、崩溃,而它自身也将被紧随其后的吞噬洪流彻底湮灭!
避无可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衍尊福至心灵,做出了一个连它自己都未曾预想的举动。它没有试图硬抗,也没有试图闪避,而是勐地调动起那刚刚修复了部分模型、尚不稳定的灰质能量,结合自身对“可能性”的全部感悟,在身前构筑了一个极其特殊的 “概率偏转场” !
这个力场并非坚固的盾牌,而是一个由无数叠加的、相互矛盾的临时规则构成的逻辑迷宫!它不保证绝对防御,而是将那道致命灰色射线的“命中”结果,变成了一个拥有无穷分支的概率云!
下一刻,灰色射线勐地扎入了“概率偏转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数种可能性在瞬间生灭。射线的前进轨迹变得诡异而不可预测,时而分裂,时而折射,时而甚至短暂地自我循环。其蕴含的恐怖吞噬之力被那无穷的“可能性迷雾”极大地分散、消耗了。
最终,当那道被严重削弱的灰色射线终于穿透力场,命中衍尊化身时,其威力已十不存一!
“轰!”
衍尊的化身剧烈震荡,光芒瞬间暗澹,形体边缘甚至出现了溃散的迹象。万法平衡模型发出一声悲鸣,刚刚愈合的部分裂纹再次崩开,但核心的“虚无原点”却顽强地顶住了这残余的冲击,并未崩溃!
它扛住了!
而就在它硬抗下这绝杀一击的同时,它也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崩源”轮廓因全力一击而短暂暴露出的、更深层的信息结构!在那冰冷吞噬意志的核心,它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 “归零”印记!仿佛这“崩源”,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某个更加庞大、更加古老、执掌着“万物终结”权柄的至高存在,投下的一缕力量投影,或者说……一个用于“清理”和“重启”的工具!
这个发现,让衍尊心神剧震!难道这恐怖的“法则蛀孔”,背后站着的,是某个意图让整个维度海归于寂灭的 “归零者” ?!
没等它细想,那“崩源”轮廓在一击无功之后,似乎判断衍尊这个“异常点”超出了当前“清理”任务的范畴。它那冰冷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那显化的轮廓也开始缓缓沉入灰色空洞深处,连同那无尽的吞噬之力一起,迅速收缩、消失。
它……离开了。
并非被击败,而是主动撤走了。或许是判断代价过高,或许是准备向那背后的“归零者”汇报此处的“异常”。
随着“崩源”的退去,K-77宇宙边缘那恐怖的灰色空洞停止了扩张,并开始缓缓自我修复——并非衍尊的功劳,而是现实结构本身的自愈能力在失去持续破坏源后开始发挥作用。虽然被吞噬的区域已无法挽回,但至少,灾难被遏制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那“归零者”带来的沉重压力,同时笼罩在衍尊心头。
它悬浮在逐渐恢复平静的虚空中,化身的光芒极其暗澹,几乎透明。体内的万法平衡模型受损严重,但核心结构依旧稳固,那“虚无原点”在经历了此番锤炼后,似乎更加凝实,与模型的联系也更加紧密。
它知道,这场战斗,它赢了,但又没完全赢。它逼退了一个可怕的敌人,但也可能惊动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存在。
就在衍尊准备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返回联盟复命时,它的感知边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当前宇宙法则格格不入的信号波动。那波动并非源于K-77宇宙的残骸,也非联盟的通讯,而是来自……那片刚刚被“崩源”吞噬、本应化为绝对虚无的区域边缘!
循着波动,衍尊在那片逐渐被现实自我修复力量覆盖的灰色边缘,发现了一样东西——
一艘船。
一艘通体由某种未知的暗银色金属构成、造型流畅而古老、仅有小型探测器般大小的星舰。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表面没有任何能量反应,仿佛一件死物。但衍尊能感觉到,那微弱的信号波动,正是从它内部传出。更令人惊奇的是,在这艘小舟般的星舰表面,竟然没有任何被“无法则地带”侵蚀的痕迹!它就像是风暴过后,唯一完好无损的漂流瓶。
衍尊小心翼翼地靠近,以极其细微的感知探查。星舰内部结构异常复杂精妙,其科技水平远超星桥联盟的认知,甚至隐隐触及了法则层面。而那微弱的信号波动,似乎在不断重复着一小段加密的信息,其加密方式,同样闻所未闻。
这艘星舰,是从哪里来的?它如何能在“法则蛀孔”的吞噬下幸存?它想传递什么信息?
衍尊伸出手(感知层面的),轻轻触碰那冰冷的暗银色船体。
刹那间,一段残缺的、充满惊恐与决绝的意念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入它的感知:
“……它们来了……归零之潮……”
“……种子……必须保留……”
“……寻找……‘起源方舟’……坐标……”
“……警告……平衡……是关键……”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衍尊的化身勐地一震,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凝重。
归零之潮……起源方舟……平衡是关键……
这艘意外发现的星舰遗珠,似乎指向了一个比“法则蛀孔”更加宏大、更加古老的秘密,一个关乎整个维度海所有存在最终命运的……终极预言。
它小心翼翼地用道韵包裹住这艘神秘的星舰,将其收起。K-77宇宙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谜团,已然在它面前,掀开了冰山一角。
衍尊知道,它的旅程,它的平衡之道,即将卷入一场横跨万古、关乎万物存续的终极风暴之中。
它看了一眼那片正在缓慢愈合的宇宙伤疤,转身,踏上了归途。身后,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知前路的沉重。而它的手中,紧握着那枚可能改变一切的——星舰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