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前,在佟玉兰走到外面的时候,陈建民还神神秘秘地从昨天带回来的大提包里拿了几样东西,塞进挂在腰间的绿色军挎包里。
佟玉兰看着身体娇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却相当有耐力,跟着陈建民爬雪山过草地…… 呃,确实需要爬两座山梁,然后还要过一片草长得比较高、雪都压实了的地方,才能到达目的地。反正,她跟在陈建民身后,一步都没落下。
最后他们停下来的地方,是二沟道那一眼小温泉下游四五里远的地方。找老蘑菇的过程挺需要耐心,尤其今年的雪比往年大,找起来就更费事了。
就算是陈建民经验丰富,仍然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勉强捡到五六斤半干半冻的土蘑(一种表面颜色接近黑土色、长在树林里的食用菌,味道非常鲜美),装进带来的白面袋子里。
跟着陈建民学了不少找蘑菇经验的佟玉兰,平时很少有空儿进山,这会儿瞅啥都觉得新鲜:“建民哥,那个飞起来的是野鸡吗?”
陈建民只瞅了一眼就做了判断:“是,还是个公的。”
“你咋知道是公的?”
面对佟玉兰旺盛的求知欲,陈建民自然是要满足她的:“这些动物跟人不太一样。人的话,是女的为了吸引男的,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很多动物却都是公的为了在母的面前表现自己,把自己整得花里胡哨的。”
“所以,刚才飞走那只尾巴长长的,还有好几种颜色的,必然是公…… 咦,玉兰嫂子,我给你讲野鸡的公母知识呢,你为啥脸红啊?”
佟玉兰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扭身往前走去。
陈建民嘿嘿地笑了,心说:瞅瞅,哄小媳妇儿其实也不难吧?带她到外面逛一逛,去比较大的城市…… 呃,比较大的树林子里走走,她那点儿小心思也就化解得差不多了。
“建民哥,这条小河水为啥冒热气啊?” 佟玉兰走到温泉形成的小河沟旁问道。她怎么不知道这里还有温泉呢?
陈建民指着上游说:“走,顺着它往上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走了一会儿,佟玉兰又有新发现:“建民哥,这大冬天的,小河沟里咋还有绿草呢?”
“往前走,你还能看到比这更有意思的。”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转过一道大弯,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中的开阔地带,竟然出现了一座仅有两米高、像个粮仓一样的圆形小房子。房子整体是水泥浇铸的,有一道窄门,还有两扇窗户 —— 但也仅仅是外框,实际上并没有门窗,打老远一看,黑洞洞的。
“建民哥,那是谁盖的房子呀,是你们林场的吗?” 佟玉兰停住脚步等着陈建民。
“也算是林场的吧,是当年小日本盖的。那屋子里就是温泉,进去洗个澡吧,里面可暖和了,泡进去是真舒服,还能治一些小毛病呢。” 陈建民怂恿着佟玉兰。
他还真没瞎掰。温泉上面的小房子确实有很多年历史了,质量相当好,看着就结实;而且,里面还做成了台阶式的大池子,水温大致在四十一二度,冬天泡在里面确实是一种享受。
只不过周家村的男人们都有点儿懒,没啥特殊情况,谁都不愿意来回走十多里山路到这里来洗澡。
至于女人们…… 倒是勤快,也很想天天来这里洗洗身子,可问题是她们不敢来,怕被村里的老人们骂。因为有个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的老规矩:但凡女人在泉眼里洗了澡,这个泉眼就会变成哑泉,再也不出水了;泉眼不出水,就会破坏当地的风水。
佟玉兰显然也是知道这规矩的,走到距离小屋子三四米远就不往前走了。这让陈建民怂恿她洗澡的计划落了空,只好打算自己进去洗 —— 毕竟新买的毛巾、香皂、洗头膏都带来了,再加上最近这些天他一次澡都没洗过,身上早就痒得不行了。
他嘱咐了一句:“玉兰嫂子,小河边儿上有些树枝啥的不结实,你小心点儿。”
“哎,我知道了。”佟玉兰嫩生生地回应着。
走进温泉房内,刚脱下鞋袜,就听到外面传来佟玉兰的惊叫声:“哎呀!”
陈建民吓得一激灵,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只见佟玉兰正在温泉形成的小河沟里扑腾。他连忙跑过去捞她。
实际上小河沟连半米深都没有,可对于失足掉进去又受了惊吓的人来说,还是有一定危险的。陈建民拦腰抱住她往河岸上走,看了看岸边她脱下来的棉猴和她的落水地点,马上整明白是咋回事了:她应该是踩到一段伸出去的木头上,想洗手或是洗脸,结果那段木头糟烂了,被她一脚踩断,人也跟着掉进了河里。
这也就是在温泉附近,而且有他在场,不然,在这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人非冻成冰棍不可。陈建民没敢让她在外面多待,马不停蹄地把她送进温泉房里,连人带衣服放到池子当中。
佟玉兰吓得苍白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可马上就想从池子里爬起来出去。陈建民连忙拦住她,又把她按回池子里,拉下脸说道:“你不要命啦?外面多冷你不知道吗?”
“可是……” 佟玉兰焦急地看着池子里的水,“这是泉眼吧?”
“泉眼咋地啦?你可别信那些破规矩,那是糊弄你们女同志的。放心,绝对不会变成哑泉的。就算真出了这情况,一眼泉水能换来你一条命,那也值了!谁要是敢说啥,我把他嘴巴给缝上!”
“再说了,咱村北头老李家的三个儿媳妇去年还偷偷来洗过呢,泉水不照样哗哗淌?人要真那么灵,早成神仙了!”
佟玉兰定定地看着他,老半天没出声。
“不是,我脸上长花了?” 陈建民摸了摸自认为英俊得一塌糊涂的脸,“要么就是我长得太好看了,你都看动心了?是吧?”
“扑哧!”
佟玉兰终于被他不要脸的精神逗笑了,随即又苦着脸说道:“我…… 我咋回去呀?”
“叫声哥哥,我就帮你想办法。” 陈建民眉毛一挑,又开始不正经了。
“建民哥,都啥时候了,你还这样?” 佟玉兰那一声 “建民哥” 喊得声调悠长,比平时还要嫩几分。
陈建民舒坦了,转身从自己的军挎包里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嘴里还碎碎念:“人呐,活着就要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舒服。这是香皂,这是新买的毛巾,这是洗头发用的,都是给你准备的。”
这还真就是给她准备的,这年月农村女人洗个澡太难了,冬天就更不用说,除非去红旗煤矿设在公社村里的大澡堂子。可那需要翻山越岭走来回四十里路……想想一个娇俏的小媳妇儿,一年到头洗不上两次澡,都有可能影响身体健康,作为强迫症患者,陈建民是看不下去的。
他把东西摆到水池边的平台上,指着佟玉兰的衣服说道:“你穿着湿衣服在温水里泡着更危险!寒气往里钻!必须赶紧脱了!我马上出去给你烤衣服,保证不进来!”
说完,走出温泉房去捡树枝。
等他捡了一大堆柴火回来,才想起火柴还在房子里的军挎包里。啥也没想就一头扎了进去,只听到耳边又传来佟玉兰的惊叫声。他抬头看过去,顿时傻眼了。
我天啊,他都看见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