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油光锃亮、撒满火红辣椒粉的肉串就端了上来。程砚盯着那仿佛刚从岩浆里捞出来的肉串，手指头哆嗦着捻起一串，举在半空，迟迟不敢下口。
“吃啊，看我干嘛，吃啊。”程砚强装镇定，眼神却飘忽不定，试图把火力转移到许昭身上。
许昭慢悠悠地撩了下额前的碎发，那双漂亮的眼睛弯得像月牙，闪烁着“我早已看穿一切”的智慧光芒。
“啧，”她拖长了调子，嘴角噙着坏笑，“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她拿起一串，优雅地吹了吹，“失算了吧？本姑娘可是无辣不欢的主儿！” 说完，啊呜一口，嚼得那叫一个香脆，面不改色心不跳。
程砚脸上挂不住了。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能行？尤其是在……咳咳，某些人面前！眼一闭，心一横，抱着“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他猛地将一串肉塞进嘴里。
然后……
世界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噗——咳咳咳！！！” 程砚的脸瞬间从白到红再到紫，像开了染坊。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饮料，吨吨吨就往嘴里灌，那架势活像三天没喝水的骆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许昭终于憋不住了，笑得花枝乱颤，差点把嘴里的肉喷出来，“你说说你，不能吃辣就别学人家豪气冲天要那么多辣椒啊！这叫什么？这叫打肿脸充胖子，结果被辣椒揍成了猪头三！哈哈哈哈！”
程砚灌下去大半瓶饮料，辣得眼泪汪汪，舌头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嘴依然硬得像金刚石：“谁……谁说我不能吃了？！我只是……只是不爱吃！对！不爱吃！懂不懂什么叫品味？原汁原味才是王道！辣味……俗气！” 他一边嘶嘶地吸着凉气，一边倔强地发表着“反辣宣言”。
许昭看着他辣得通红还在死撑的脸，以及那不停扇风的手，笑得肚子疼，眼泪都出来了。
她体贴地没有继续戳穿他脆弱的自尊心，只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嗯嗯嗯，品味独特，程大师的境界，我等凡人确实不懂。”
程砚还在那嘶哈嘶哈地试图给舌头降温，完全没注意到许昭悄悄拿出手机，对着他那副“七窍生烟”的尊容，咔嚓来了个九连拍高清特写。
更不知道，就在他灌第二瓶饮料的时候，“弱鸡砚”这个金光闪闪、饱含血泪教训的新名号，已经伴随着那些辣眼睛的照片，在许昭的和林安的聊天框里冉冉升起了，后面还贴心附赠了注释。
【注：此弱鸡特指抗辣能力，与其它无关（大概）】。
程砚灌下第三口冰水，感觉舌头终于从火刑架上暂时保释，但喉咙里还残留着辣椒大军烧杀抢掠后的硝烟味。
他刚想喘口气，就看见许昭正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舞，嘴角挂着一种……过于愉悦的弧度。
“喂！你干嘛呢？”程砚警铃大作，辣劲儿都吓退了一半，“是不是在偷拍我的英姿？！”他作势就要扑过去抢手机。
许昭反应极快，手腕一转把手机藏到身后，一脸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什么偷拍？我这是记录生活！记录你勇于挑战自我极限的珍贵瞬间！多么励志啊程砚。”
“励志个鬼！删掉！立刻！马上！”程砚急得跳脚，辣出来的眼泪还没干，这会儿更像是急出来的，“不然我跟你拼了！”
“哎呀，别激动嘛，”许昭笑嘻嘻地把手机护得更严实，“征集一下‘弱鸡砚’这个爱称的配套表情包。” 她故意把“弱鸡砚”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弱鸡砚？！”程砚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差点把旁边烤串摊的炭火都震旺了几分，“许昭！我跟你不共戴天！” 他顾不上辣肿的嘴，张牙舞爪地就要越过桌子实施“正义制裁”。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带着点迟疑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呃……同学？又见面了。”
程砚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像被按了暂停键。他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去，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那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太子——副校长家那位学霸！对方手里还拎着几本书，显然是刚路过。
程砚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完了完了完了！形象全无社死现场！还被“苦主”抓包！他仿佛已经看到教导处小黑屋在向他热情招手，门口还挂着“热烈欢迎程砚同学”的横幅！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自己风中凌乱的尊严，结果嗓子被辣得发紧，只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滑稽的“呃……啊？”
许昭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切换成端庄淑女模式，仿佛刚才那个笑得拍桌子的人不是她，还悄悄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程砚内心疯狂oS：他到底叫什么来着？！
看了看程砚辣得通红、眼泪汪汪的脸，又看了看桌上那盘红得刺眼的肉串，以及程砚手里捏着的、明显是“罪魁祸首”的那一串，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哦，”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在念课本，“原来你喜欢吃辣啊。”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不过……下次可以试试微辣？循序渐进比较好。” 他甚至还出于学霸的严谨本能补充了一句，“过度刺激容易引起胃粘膜损伤。”
程砚：“……”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到了小吃街尽头，正在和卖糖葫芦的老大爷探讨人生。
许昭强忍着笑意，用胳膊肘捅了捅石化状态的程砚：“愣着干嘛？谢谢学长关心啊！”
程砚如梦初醒，舌头打结：“谢……谢谢学长！我……我下次一定……循序渐进！”
“嗯。” 高冷学霸点点头，没再多看他们一眼，拎着书，步履沉稳地走了。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程砚才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劫后余生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比刚才被辣还要虚脱。
许昭终于忍不住了，伏在桌子上，肩膀疯狂抖动，发出压抑的、漏气般的笑声：“噗……哈哈哈哈……程砚砚……你……你真是个人才……‘循序渐进’……哈哈哈哈……学长大概觉得你是个……有自虐倾向的辣味狂热爱好者了……哈哈哈哈哈……”
程砚生无可恋地看着黑天，幽幽地说：“……许昭，我现在只想找个微辣的地缝钻进去，并且希望它……没有后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