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悬在半空，离那个该按下去的点就差那么一指宽，江星澜却动不了。
眼前黑了。
不是天黑，也不是眼睛坏了，是脑子里那条预知未来的线——断了。
三秒后的画面，从来没这么干净地消失过。右胳膊的晶化已经爬过肩膀，皮肤底下像有星子在倒着流，疼得像骨头缝里扎了针。她猛地咬破舌尖，嘴里一腥，人总算被拽回来一点。
九只小熵增兽，齐刷刷扭头看她。
没眼睛，眼窝里只烧着幽蓝的数据火。可就在那一闪的火光里，江星澜脑子里被硬塞进九段画面——
第一次重生，白薇躺在病床上咳出星尘，手从她掌心滑下去，一点温度都没了；
第三次，她眼睁着看妹妹被推上星傀改造台，机械臂落下来时，白薇喊了声“姐姐”；
第五次，虫洞边上，沈清秋拽走白薇，她最后回头一笑，像小时候放学等她一起回家。
哪一段都不是新的，全是她自己埋进记忆最深的地方，夜里翻出来一次，就疼得喘不过气。
现在这些全被翻出来，投在眼前，当刀子使，专挑她最软的地方捅。
“滚！”她嗓子撕了，吼出来的不是给那些兽的，是骂她自己。
不等预知了，不等系统提示了，也不等谁来救了。她一把按住胸口，血气烫得像烧红的铁片。吞噬体质炸开，不是为了吸什么能力，是为了——反抓。
抓情绪。
那九只小东西放出来的，根本不是数据攻击，是情绪共振。它们在学白薇，学她的笑，她的哭，她的怕。可第七只，慢了0.8秒。
卡了。
不是实时传的，是旧程序在循环播放。像一段老录音，卡在某个地方，没法更新。
“你们怕的不是命令顺序。”她喘着，晶花已经爬到脖子，皮肤泛出冷光，“你们怕的是……她真的记得什么。”
她没再按坐标，反而调转吞噬体质，冲着第七只小兽——送情绪过去。不是打，是应。
她想起白薇五岁那年，烧得人事不省，她抱着她熬了一夜，用体温捂着。天亮时妹妹睁眼，第一句话是：“姐姐，星星在跳舞。”
那不是星轨，是她眼里的光。
第七只小兽眼里的蓝火抖了一下，开始泛黄，笑声从哭腔里挣出来，突然变回小孩的声音。地上的裂缝慢了，空气的扭曲也稳了一瞬。
陆沉渊抓住这空当，抬手要凝冻结场。可指尖刚碰上波动，整条胳膊“哗”地散成星尘。他踉跄一步，脸上灰斑已经盖住半边，记忆像被黑洞吸，一块块没了。
顾寒声靠墙站着，机械核心的蓝光快灭了，能量剩12%。他抬手想撑数据屏障，金属关节“咔”地裂开，右臂直接耷拉下来。
“撑不住……第二次共振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江星澜没回头，手更深地按进胸口。血契又响了，这次她不抽陆沉渊的记忆，她——传过去。
把那句“别怕”，连着他替她扛反噬时那股狠劲，倒灌进吞噬体质，顺着情绪波，甩向第七只小兽。
黄光，在它眼窝里稳住了。
可就这一瞬，另外八只突然齐声尖叫。
声浪撞上星轨，空间开始塌，地面裂成蛛网，空气拧成漩涡。九只小兽身上浮出古神纹，数据流像血管缠绕，往一块儿缩。
要合体。
江星澜瞳孔一缩，星轨回溯居然闪了一下。画面撞进来——三秒后，巨兽成形，嘴里跳出倒计时：“00:02:59”。
她立刻把这画面甩给顾寒声。
“压缩镇定程序，打进第七只核心，拖住融合。”她吼。
顾寒声没废话，最后3%能量全爆出来，把“记忆镇定剂”压成纳米针，硬扎进第七只核心。融合速度猛跌，卡在0.7秒的延迟上。
就是现在。
陆沉渊睁开眼，灰斑已经爬到太阳穴。他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把残存的量子意识当引信，主动往小兽的感知场里送。
他丢掉的记忆，是碎的，是残的，是初代阁主亲手删的“清洗日”——那天，九大星域的实验体全被清掉，数据格式化，意识碾成渣。
可这些，正是小兽程序最吃不住的东西。
融合卡了。
数据流乱了一瞬，九只小兽动作停了半秒。
江星澜抓住这空当，右手狠狠拍地，吞噬体质全开，吸它们残留的情绪。晶化已经盖住右半身，皮肤快透明了，血管里流的不像血，像液态的星子。
最后一幕闪出来——
倒计时不是警告。
是求救。
来自星域深处某个被锁死的节点，信号频率和白薇的生命波一模一样，却被硬生生掰歪。那“00:02:59”，不是毁灭的读秒，是某个意识在拼命往外递消息。
“它们不是武器。”她低声说，声音快被空间震没了，“是容器。”
这九只，不是熵增兽的崽，是被关着的实验者残魂，被迫装程序，被迫打人。它们学白薇，是因为她曾是星核碎片的宿主，唯一能和古神代码搭上线的人。
所以见了她，全转头。
所以拿她的记忆，攻她的心。
所以第七只，慢0.8秒——那是白薇意识被扯走的瞬间，程序开始自己跑的起点。
巨兽成形了，身上爬满星轨沙盘纹，嘴里倒计时还在跳。江星澜右半身晶化68%，星轨回溯在崩边闪。
她抬头，盯着那巨兽。
“你们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巨兽不动，喉咙里的数字跳到“00:02:58”。
江星澜抬起左手，指甲划过掌心，血没滴，被吞噬体质吸进掌心。她不靠回溯了，不靠系统了，拿血当引子，拿疼当锚，冲着巨兽——扔出最原始的东西。
愤怒。
不是冲沈清秋，不是冲初代阁主，是冲这个把人当棋子的烂规则。
她不要破解，她要撕了它。
巨兽的瞳孔猛地一缩，倒计时跳了一下，慢了0.3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