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的木屋,与其说是住所,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的陆行鸟博物馆。墙壁上挂满了各种陆行鸟的鞍具和羽毛标本,书架上塞满了厚厚的、书页已经泛黄的培育笔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干草、皮革和岁月沉淀的独特气息。
“都给我坐好了!小鬼们!”
比尔用他那根从不离身的草叉,指了指屋子中央那张由整块原木打造的巨大桌子,脸上带着私塾老先生般的严肃表情。一场关于“如何创造金色奇迹”的、世界上最顶级的培育课程,就在这个简陋的木屋里,正式开始了。
“听好了!陆行鸟的培育,不是你们想象中那种一公一母关在一起就能生出好孩子的简单玩意儿!”比尔用草叉的末端,敲了敲桌上的一张陈旧的血统图谱,“每一只陆行鸟,从它出生的那一刻起,它的血脉里就刻印着独一无二的‘天赋’。根据天赋的优劣,我们可以将它们大致分为‘普通’、‘优良’、‘优秀’和‘完美’这几个等级。”
他看了一眼众人带回来的那群陆行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们这次带回来的,大部分都属于‘优良’和‘优秀’的级别,算是开了个好头。”
“想要培育出能跨越山脉的‘绿色陆行鸟’和能涉水过河的‘蓝色陆行鸟’,你们就必须找到两只不同性别的‘优秀’级陆行鸟,让它们心甘情愿地结合。而促成这份‘姻缘’的关键,就是这个。”
他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箱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颗外形奇特、如同弯月般的坚果。
“卡洛布坚果(carob Nut)。”比尔的语气,充满了对这颗坚果的敬畏,“只有这种生长在遥远北方小岛上的、极其稀有的坚果,才能激发它们血脉中最深处的潜力,让它们诞下拥有特殊能力的后代。”
“至于如何让它们‘心甘情愿’……”比尔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那就不是我能教你们的了。陆行鸟和人一样,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喜好。强扭的瓜不甜,强行配对的陆行鸟,就算生下来,也只会是普通的品种。”
“好了,理论课就到这里。”他将那箱珍贵的卡洛布坚果推到了众人面前,“接下来的实践课,就交给你们自己了。尤其是你,”他的目光,落在了凯因的身上,“小子,别让我失望。让我看看,你的‘天赋’,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说完,他便真的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叼着草根,躺到门外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去了。
……
牧场的围栏里,一场充满了混乱与欢笑的“相亲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喂!你!对,就是你!长得最帅的那个!”尤菲第一个行动,她发挥了忍者那“以貌取人”的直觉,一眼就相中了那只领头的、神采奕奕的雄性陆行鸟,“还有你!那个羽毛最漂亮的!你们两个,看起来就很般配!快!本小姐命令你们,现在就去谈恋爱!”
她试图用自己那套命令,来强行撮合她眼中的“金童玉女”。
然而,那两只同样高傲的陆行鸟,只是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用屁股对着她,高傲地走开了。
“可恶!你们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本小姐这是在给你们创造机会耶!”尤菲气得直跳脚。
另一边,蒂法和爱丽丝的组合,则显得要“科学”和“温柔”得多。
“根据比尔先生的笔记,雄性陆行鸟在求偶时,会通过梳理羽毛和展示奔跑速度来吸引雌性。”蒂法拿着一本从比尔那里“借”来的培育笔记,像个学者一样,认真地分析着,“所以,我们应该先观察,看看哪几只雄鸟最活跃,最有表现欲。”
爱丽丝则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地释放出去,倾听着每一只陆行鸟内心的“声音”。
“嗯……那只黄色的,现在很开心,因为它刚刚吃饱了。那只稍微有点绿的,好像有点沮丧,因为它喜欢的那个女孩,刚才跟别的鸟跑了……”
两人一个负责行为分析,一个负责心理洞察,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她们就锁定了一对看起来“两情相悦”的目标——一只正在卖力地展示着自己健壮肌肉的雄鸟,和一只正用充满了“欣赏”的眼神看着它的雌鸟。
“就是它们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一颗珍贵的卡洛布坚果,放到了那对“情侣”的面前。
然而,意外发生了。
那只雄鸟在看到坚果后,并没有像她们想象的那样,绅士地让给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一口将坚果吞下,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只留下那只雌鸟,在原地发出一声充满了“鄙视”和“失望”的“咕诶”声。
“……”
蒂法和爱丽丝面面相觑,她们精心策划的“科学配对法”,也以一种啼笑皆非的方式,宣告失败。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之际。
凯因动了,他没有去观察,也没有去倾听。
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然后,一步步地,走进了那群因为刚才的“相亲大会”而变得有些混乱的陆行鸟群之中。
他没有释放任何带有压迫感的气息,也没有试图去与它们沟通。
他只是,将自己的灵魂,彻底地,放空。
他那份融合了斯巴达“秩序”与星球”生命”的、独一无二的灵魂气息,如同最温柔的、无形的春风,缓缓地,拂过每一只陆行鸟的心。
正在吵闹的陆行鸟们,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正在奔跑的陆行鸟们,也缓缓地,停下了脚步。
它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走进它们中间的、黑衣银发的男人。
它们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它们灵魂都在战栗的亲切与信赖。那感觉,超越了“同类”,超越了“首领”,更像是一种……面对“造物主”般的、最原始的归属感。
凯因在鸟群中缓缓地走着。他没有用眼睛去看,而是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只陆行鸟的灵魂,都散发着不同颜色的、独一无二的光芒。有的明亮,有的黯淡,有的热情如火,有的温柔如水。
他没有去“选择”。
他只是在等待。
等待着那两道会因为彼此的存在而互相吸引、互相共鸣的、最契合的灵魂之光。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
在他的左边,是一只体型健壮、羽毛呈现出淡淡青色的雄性陆行鸟。它的灵魂之光,像一团燃烧的、充满了探索欲望的绿色火焰。
而在他的右边,是一只身形优雅、羽毛呈现出天空般蔚蓝色的雌性陆行鸟。它的灵魂之光,则像一片平静的、充满了包容与温柔的蓝色湖泊。
当这两只陆行鸟,因为凯因的靠近而站在一起时,它们身上的光芒,奇迹般地,开始互相交融、辉映,形成了一片充满了和谐与生命力的、美丽的蓝绿色光晕。
就是它们了。
凯因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颗卡洛布坚果。
他没有将坚果放在地上,而是将它,轻轻地,递到了那只青色的雄鸟面前。
雄鸟低下头,并没有立刻吃下,而是用自己的喙,轻轻地,碰了碰坚果,然后,又抬起头,将那颗坚果,温柔地,推向了身边那只蓝色的、它心爱的伴侣。
蓝色的雌鸟,也同样没有吃下。它只是用自己的头,亲昵地,蹭了蹭雄鸟的脖颈。
然后,两只陆行鸟,一同低下头,共同分享了那颗象征着“爱”与“新生”的果实。
……
当晚,在比尔牧场那温暖的马厩里,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充满了生命喜悦的鸣叫,一颗巨大的、青色的陆行鸟蛋,成功地破壳了。
一只羽毛呈现出如同雨后森林般、充满了活力的翠绿色的小家伙,从蛋壳里,探出了它那好奇的小脑袋。
“成功了!是绿色的!”尤菲第一个欢呼了起来。
蒂法和爱丽丝也激动地,互相拥抱在了一起。
而比尔,则呆呆地看着那只健康活泼的绿色幼鸟,又看了看那个正一脸平静地,用手指逗弄着幼鸟的男人,感觉自己一辈子建立起来的、关于陆行鸟培育的“科学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地,颠覆了。
他知道,自己今天,亲眼见证了一个“神话”的诞生。
而这个神话的创造者,并非知识,也非经验。
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只属于血脉与灵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