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过庭院中的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时,春丽才从沉睡中醒来。
昨夜发生的一切,仍如同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回放。巴洛克的疯狂与残忍,自己濒临死亡的绝望,以及凯因那如同神魔降临般的、绝对的强大与……温柔。她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那里的肌肤光洁如初,没有留下一丝伤痕,但掌心传来的温润触感,却仿佛依旧能感受到昨夜凯因手掌上那股温暖而神圣的净化之力。
这种被人如此彻底地、不容分说地保护着的感觉,让她感到一丝陌生的心安,却也夹杂着些许身为强者的复杂情绪。
她走出房间时,蒂法已经像往常一样,赤着双足在庭院中央修行。她的动作很慢,一招一式都像是太极拳般圆融、舒缓,但春丽那敏锐的格斗家直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蒂法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抬手,都与脚下的大地、与周围流动的空气,产生着一种奇妙的和谐共鸣。她的实力,正在以一种内敛而沉稳的方式,发生着翻天覆地的蜕变。
而凯因,则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静静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块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那柄被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造型奇特的巨大剑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剑上,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春丽知道,这整个庭院,乃至方圆数百米内的一举一动,都绝对逃不过他那非人的感知。
这是一种奇异而又和谐的画面。求道者、守护者、以及……被守护者。春丽自嘲地笑了笑,将纷乱的思绪压下,开始准备三人份的早餐。
然而,这份清晨的宁静,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就在春丽将煎好的鸡蛋端上餐桌时,正在擦剑的凯因动作忽然一顿。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穿过高墙,望向了街道的某个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怎么了,凯因?”蒂法也结束了修行,敏锐地察觉到了凯因的异样。
“客人来了。”凯因淡淡地说道,他将擦拭干净的巨剑靠在廊柱旁,站起身,“三个。身上有血腥味,但没有敌意。”
他精准的感知,让正欲进入戒备状态的春丽和蒂法都放松了下来。
话音刚落,庭院的木门便被“笃笃笃”地敲响了。节奏沉稳,不急不缓,充满了军人般的纪律性。
春丽走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三个人,与南镇街头那些形形色色的格斗家或地痞流氓截然不同,他们身上散发着一股只有经历过真正战火洗礼才能拥有的、铁血与肃杀的气息。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贲张的男人,头上系着一条标志性的红色头带,脸上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自信笑容,正是怒之队的队长,拉尔夫·琼斯。站在他身侧的,是一个戴着蓝色鸭舌帽和墨镜的男人,身材同样魁梧,双臂环胸,沉默寡言,如同山岳般可靠,正是他的老搭档,克拉克·斯蒂尔。
而在两人身后,还站着一位身形相对纤细的女性。她留着一头冰蓝色的短发,穿着一身干练的绿色军用抹胸与黑色战术裤,表情很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
“拉尔夫?克拉克?”春丽在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警惕化作了惊讶,“还有莉安娜……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哟,这不是国际刑警组织的春丽小姐吗?”拉尔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才想问你呢。哈迪兰上校有一些事情,想请教一下住在这里的另一位先生。”他的目光越过春丽,径直投向了庭院中那个银发男人。
“他们是哈迪兰上校麾下的佣兵部队‘怒之队’,虽然是佣兵,但很多时候会协助我们处理一些特殊事件,是可靠的盟友。”春丽转身向凯因和蒂法解释道。
凯因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既然没有敌意,他自然也懒得浪费精力。
怒之队三人走进了庭院。拉尔夫开门见山,将昨夜卫星监控到的异常能量读数,以及巴洛克生命信号消失的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凯因:“我们想知道,那股异常的能量,是不是和你有关?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非常直接的问题,空气也因此变得有些凝重。
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直沉默地站在后方的莉安娜,身体忽然开始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眸中,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丝骇人的、野兽般的血色红光!一股狂暴、充满了毁灭与杀戮欲望的黑暗力量,正在她的血脉深处疯狂地苏醒、咆哮!
是凯因的存在,刺激了她!
就像是弱小的兽王,在踏入一头沉睡的、远古巨龙的领地时,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的压制与恐惧,反而激起了她体内那份被诅咒的“大蛇之血”最原始的、不顾一切的暴戾凶性!
“莉安娜!”拉尔夫和克拉克脸色剧变,立刻转身,他们丰富的经验让他们知道,这是暴走的最高级别前兆!
但就在他们准备采取强制措施的前一秒,一个平静的声音响彻庭院。
“安静。”
凯因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言出法随的奇特力量。
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静静地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他看着莉安娜,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有些吵闹的孩子。他能清晰地“看”到,莉安娜的身体里,一团狂暴的血色能量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冲击着她脆弱的理智防线。
他抬起了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令人炫目的光效。他只是随意地伸出食指,对着莉安娜的方向,轻轻一点。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几乎微不可见的蔚蓝色光丝,从他的指尖一闪而逝,以一种超越了速度概念的方式,精准地没入了莉安娜的眉心。
刹那间,莉安娜那疯狂的嘶吼声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她前冲的身体也僵在了原地,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在她混乱的感知世界中,那股如同岩浆般灼烧着她灵魂的大蛇之血,仿佛被注入了一道来自极北冰海的、最深沉、最纯净的洋流。那道蔚蓝色的能量,并不狂暴,却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绝对的威严与平静。它没有去“压制”大蛇之血,而是温柔地将其“包裹”,将那份狂暴与杀戮的意志,缓缓地“梳理”、抚平。
莉安娜眼中的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惊与迷茫。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一直以来折磨着她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狂暴力量,第一次,如此温顺地平息了下去。
她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浸湿了她的军用背心。身体虽然虚弱,但精神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卸下重担般的轻松。
整个庭院,落针可闻。
拉尔夫和克拉克,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莉安娜的状态有多么危险,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要让她平息下来有多么困难。而眼前这个男人,仅仅只是动了动手指,便化解了一场足以将这里夷为平地的危机。
“你的力量,不是你的敌人。”
凯因看着依旧处于震惊中的莉安娜,随口说了一句,像是在指点一个不成器的后辈。
“它就像是你身体里的一条奔腾的河流。你以前所做的,只是在不断地筑起堤坝,想要将它堵死。但河水终有溢出的一天,到那时,只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试着去‘倾听’它,理解它的流向,然后用你的意志,为它挖掘一条河道,去‘引导’它。记住,你是它的主人,而不是容纳它的容器。”
这几句话,如同晨钟暮鼓,狠狠地敲击在了莉安娜的心头。
“主人……不是容器……”她喃喃自语,空洞的眼眸中,第一次,闪烁起了名为“希望”的光芒。
“我们……没有恶意。”良久,克拉克才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双无比凝重的眼睛,他看着凯因,用一种近乎于保证的语气沉声说道,“我们只是奉命前来调查。现在,我们已经有答案了。”
他向凯因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拉尔夫也收起了所有的轻浮,同样郑重地行了一礼。这是强者对更强者的、发自内心的尊重。
他们扶起了依旧有些虚弱的莉安娜。在离开前,莉安娜挣脱了同伴的搀扶,转过身,对着凯因,深深地鞠了一躬。
而在遥远的、不知位于何处的军事基地中,一个戴着黑色眼罩的独眼男人,正死死地盯着监控屏幕上刚刚传回的、凯因那云淡风轻的一指,以及他随后说出的那几句话。
“将目标‘凯因’的威胁等级,从‘A+(极度危险)’,调整为‘S(战略级)’。”哈迪兰上校用他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长官,S级?”通讯器里传来了下属迟疑的声音。
“没错。”哈迪兰看着屏幕上,那个男人平静地重新拿起剑,继续擦拭的画面,独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兴趣。
“同时,在他的档案中,追加一条新的备注——”
“‘非敌对目标,具备极高研究价值与潜在合作可能。建议保持高度关注,非必要情况下,严禁任何形式的接触与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