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贝优妮塔拉着,凯因任由她带着自己和肩上的瑟蕾莎,向着天堂领域的更深处走去。他能感觉到,那只挽着自己手臂的手,比平时用力了许多,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来掩饰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穿过一片由发光水晶构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回廊后,又一扇与来时一模一样的“天国之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来,这次的‘观光’到此结束了。”贝优妮塔松开了凯因的手臂,脸上那抹不自然的绯红已经褪去,重新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女王姿态。她推了推眼镜,看着眼前的传送门,“就是不知道,这扇门的另一边,又会是哪个无聊的地方。”
说完,她便率先迈步,走进了那扇泛着金色波纹的传送门。
凯因抱着瑟蕾莎,紧随其后。
穿过“天国之门”后,那股充满了神圣与秩序气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间界那熟悉的、混杂着泥土与水汽的潮湿空气。
他们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横跨在城市运河上的、由古老岩石雕琢而成的拱桥之上。桥身布满了青苔和风化的痕迹,桥下的运河水缓缓流淌,倒映着维格利德那阴沉的天空。
“切,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贝优妮塔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她对这种漫无目的的传送感到厌烦,更希望能直接抵达与贞德约定的决战之地。
凯因则沉默地环顾四周,他的感知力告诉他,这里暂时没有威胁。他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瑟蕾莎轻轻放下,让她的小脚重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紧张和急切的声音,从桥的另一端传来。
“……请等一下!”
两人同时转过头,只见卢卡·雷德格雷夫正站在桥的另一头,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很老旧的笔记本。
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风衣上沾满了露水,头发也有些凌乱。与之前那副充满了复仇火焰、莽撞而又激动的样子不同,此刻的他,眼神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求证的迫切。
贝优妮塔看到他,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便完全失去了兴趣。她转过身,靠在桥边的石栏上,开始自顾自地检查起自己的魔枪,仿佛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一团无趣的空气。在她看来,除了凯因,其他男人都不值得她浪费超过一秒钟的注意力。
卢卡被她这副完全无视的态度搞得有些尴尬,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唯一可能与他交流的、沉默如冰山的银发男人。
“你……”卢卡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之前说的话……我回去之后,仔细查阅了我父亲的笔记。”
凯因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这给了卢卡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我发现,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调查的重点,已经从所谓的‘魔女’,转移到了一个名为‘伊札威尔集团’的组织,以及它的领袖——巴德尔神父!”卢卡握紧了手中的笔记本,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笔记里多次提到,巴德尔和他的追随者们,自称为‘光之末裔’,他们信仰着某种……被称为‘创世神’的存在。”
“我父亲在最后的笔记里写道,他发现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恐怖阴谋,而那个阴谋的核心,就与所谓的‘光’有关!第二天,他就死了!”
卢卡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
“所以,你告诉我!你说的‘光’,是不是就是指他们?!我父亲的死,是不是和那个巴德尔有关?!”
凯因沉默地听着卢卡的叙述,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无数信息正在飞速地整合、分析。
罗丹提到的“创世女神茱比蕾丝”……
瑟蕾莎口中那个穿着白袍、让她感到害怕的“爸爸”……
以及现在,卢卡笔记中这个自称“光之末裔”、信仰“创世神”的巴德尔神父……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人。
凯因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凡人,看着他为了追寻真相而展现出的、脆弱却又坚韧的意志。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是。”
一个字,简单,直接,却如同一道惊雷,在卢卡的脑海中炸响。
“果然……果然是这样……”卢卡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身体靠在桥栏上才没有摔倒。多年的执念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迷茫和无力。他只是一个普通记者,该如何去对抗一个掌控着整个城市的庞大组织?
“喂,小白狼。”一旁百无聊赖的贝优妮塔终于开口了,她甚至没有看卢卡一眼,只是对凯因说道,“别跟这只小猫咪浪费时间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等一下!”卢卡立刻回过神来,他知道,眼前这两个拥有超凡力量的人,是他唯一可能揭开真相的希望。
“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他急切地说道。
这句话,终于成功地让贝优妮塔转过了头。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哦?说来听听。”
“我父亲的笔记里,提到了一个地方——‘太阳岛’(Isla del Sol)!”卢卡翻开笔记本,指着上面一幅潦草的地图,“这里是伊札威尔集团的总部所在地,也是巴德尔举行各种秘密仪式的‘圣地’!笔记上说,那里有一座通往‘神之领域’的巨塔,名为‘**真理之塔**’(tower of truth)!”
“真理之塔……”贝优妮塔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看来,你这只小猫咪,也不完全是废物嘛。”她第一次正眼看向卢卡,但语气中依旧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我……我还能为你们带路!”卢卡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说道,“我研究了我父亲的地图,我知道通往太阳岛最快的路线!虽然……那条路很危险,布满了各种古老的机关和陷阱。”
“危险?”贝优妮塔轻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但凯因却开口了:“可以。”
“小白狼?”贝优妮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我们需要一个向导。”凯因平静地解释道,“他对这里的地形比我们熟悉,可以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贝优妮塔想了想,虽然她很不情愿带上这个“小拖油瓶”,但凯因说的确实有道理。
“好吧。”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然我的骑士都这么说了,那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带路吧,小柴猫。不过我可提醒你,如果跟不上我们的脚步,我们可不会停下来等你哦。”
“我明白!”卢卡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再次划破了维格利德的宁静。
“啧,又来了,真是一群阴魂不散的家伙。”贝优妮塔不耐烦地咂了咂嘴。
对于卢卡而言,世界再次变得诡异起来。他看到贝优妮塔和凯因的表情同时一变,然后,他们的身影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般,凭空消失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没有再惊慌,而是立刻举起了相机,对着空无一人的桥面,死死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
他看了看手中的相机,果然还是什么都照不出来。
他看不见炼狱位面中的战斗,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震动,脚下的石桥在悲鸣。他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如同硫磺燃烧般的焦糊味。
他知道,在那片他看不见的世界里,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上演。
几分钟后。
当周围的震动和异响完全平息时,贝优妮塔和凯因的身影,再次凭空出现。
贝优妮塔正优雅地用手帕擦拭着自己的魔枪,而凯因,则依旧平静地抱着那个名叫瑟蕾莎的小女孩。
卢卡立刻放下了相机,他看着两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怎么了,小柴猫?”贝优妮塔看着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调笑道,“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卢卡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指着桥的另一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决心的语气说道:
“这边走!我知道一条通往港口的密道!”
看着他那副强作镇定、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样子,贝优妮塔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哦?”她走到凯因身边,再次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对着卢卡扬了扬下巴,“那就带路吧,我们‘可靠’的向导先生。”
卢卡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率先向着桥的另一端跑去。
贝优妮塔被凯因拉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她侧过头,看着凯因那张波澜不惊的侧脸,低声笑道:
“你还真是……意外地温柔呢,小白狼。居然会给一只迷路的小猫咪指引方向。”
“他不是迷路了。”凯因平静地回答,“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走上他必须走的路。就像我们一样。”
贝优妮塔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是吗……”她看着前方那个虽然跌跌撞撞、却依旧努力奔跑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这个沉默而又可靠的男人。
“看来,这次的旅途,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