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推开酒馆门时，灯忽然暗了一下。音乐变了，节奏慢下来，像是老歌。他没看凯斯，直接走到角落的卡座坐下。动作很干脆，但肩膀还是松了下来。
凯斯跟进来，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两个杯子，轻轻放在桌上。“我让机器人调了低度的，加了果味。”他说，“不会太烈。”
凌烨看了一眼杯子里的液体，是琥珀色的。他没说话，伸手去拿杯子，碰到杯壁，有点凉。
“你刚才说‘看你表现’。”凯斯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来。”
“我说话算数。”凌烨喝了一口，味道有点甜，咽下去后喉咙里才有一点热，“就这一次。”
“我知道。”凯斯笑了笑，“但我还是想试试。”
凌烨抬头看他。
“你每次都在做这些事。”他说，“改排班、换病房、递资料……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不是让你看出来。”凯斯靠在椅背上，“我是怕你根本不给我机会。”
凌烨放下杯子，手指敲了两下桌子。“机会不是讨好就能换来的。”
“我不是在讨好。”凯斯看着他，“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你。”
这句话让凌烨停了一下。他没回答，低头又喝了一口。这次喝得多些，半杯没了，胃里开始暖。
音乐又换了。这次是吉他声，节奏轻快。凯斯用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跟着打拍子。
“你还真会挑歌。”凌烨皱眉。
“我觉得你现在能听这种。”凯斯笑，“你走路都没那么僵了。”
“闭嘴。”凌烨瞪他，嘴角却没绷住。
凯斯笑了。他举起杯子，“敬你今天肯来。”
凌烨没动。
“不敬也行。”凯斯自己喝了一口，“那我敬你上次值夜班睡在维修台那次。我给你盖了毯子，你醒了还骂我多事。”
“那是公家的东西。”凌烨冷着脸，“你乱用权限。”
“对，我用了。”凯斯点头，“我还偷偷看了你的体检报告十七次。”
凌烨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别紧张。”凯斯摆手，“我没改数据。就是……想知道你身体怎么样。omega装成beta不容易，你一直压信息素，对肝肾负担很大。”
凌烨盯着他，呼吸变重。
“我不是查你。”凯斯声音低了些，“我是怕你撑不住。”
屋里安静了一瞬。只有音乐还在响。
凌烨移开视线，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这次喝得急，酒滑下去，胸口发热。
“你少装懂我。”他低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想护住林恩。”凯斯说，“我知道你怕暴露。我知道你每天吃抑制剂前都要检查门锁三次。我还知道你睡觉时手总放在枕头下面——那里有把刀。”
凌烨的手停在杯边。
“我不是偷看。”凯斯看着他，“我是看得太多，闭着眼也能画出你的样子。”
凌烨不动。耳朵慢慢红了，不是因为酒，是因为这些话。
“你烦不烦？”他终于开口，声音哑了，“整天围着我转，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十一岁那年搞砸一切的人。”凯斯没躲，“也是现在唯一敢坐在这儿，听你说‘烦’的人。”
凌烨咬牙，想反驳，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抓起杯子，一口气喝完剩下的酒。
“再来一杯。”他把空杯推过去。
凯斯愣了一下，“你还喝？”
“怎么，怕我醉？”凌烨冷笑，“还是怕你自己控制不住？”
“我怕你明天头疼。”凯斯说着，还是叫来了机器人，“再来一杯低度果饮，酒精再少一点。”
“别当我病人。”凌烨打断他，“我能喝。”
“我不是当你病人。”凯斯看着他，“我是当你重要的人。”
这话让凌烨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桌子，呼吸变沉。
第二杯酒上来，凌烨直接拿起来喝了小半。脸颊开始泛红，眼神也没那么锋利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他忽然说。
“哪样？”
“这么啰嗦。”凌烨眯眼，“以前你只会笑，笑完就走。现在一句接一句，烦死了。”
“以前我不敢说。”凯斯轻声说，“说了你就跑了。”
“我现在也能跑。”
“你能。”凯斯点头，“但你没动。”
凌烨没说话。他确实没动。身子靠在座位上，比刚进来时放松多了。
第三杯酒上来时，凯斯没马上给他。等了一会儿，才慢慢推过去。
“这杯。”他说，“敬你说‘看你表现’那天。我站在走廊尽头，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凌烨看着杯子，没伸手。
“你不喝也行。”凯斯说，“但我得说一句——我不是为了赎罪才靠近你。我是真的喜欢你站在我面前的样子，哪怕你骂我，哪怕你推开我。”
凌烨终于伸手，拿起杯子。他没看凯斯，仰头喝光。
喝完那一秒，他晃了一下。脑袋发沉，视线模糊。他扶住桌角，喘了口气。
“你……”他开口，声音飘，“你是不是在里面加东西了？”
“没有。”凯斯立刻说，“就是果酒，糖都没多放。”
“那你离我远点。”凌烨闭眼揉太阳穴，“你太吵了。”
凯斯没动。他看着凌烨的脸，那层一直绷着的壳正在一点点裂开。他心跳乱了，不是因为醉，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终于不再防着他。
“我送你回去。”凯斯站起来，走到他这边。
“不用。”凌烨挥手，“我能走。”
他试着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凯斯一把扶住他胳膊。
“放手。”凌烨甩了甩，没甩开。
“你站不稳。”凯斯没松手，“送到宿舍门口，我不进去。”
凌烨想说话，最后还是没说。他靠着凯斯，慢慢往前走。脚步歪斜，身体发烫。
走到门口，机器人滑过来提醒：“非战斗时段社交区开放时间剩余二十分钟。”
凯斯停下，低头问：“你还记得喝了几次？”
凌烨靠在墙上，眼皮半垂，“三……还是四？记不清了。”
“三杯。”凯斯说，“都是低度，但你很久没喝酒了。”
“我没醉。”凌烨嘟囔。
“嗯，没醉。”凯斯顺着他说，“就是累了。”
他们继续走。灯光昏黄，脚步混在一起。凌烨的头慢慢往凯斯肩上靠，凯斯放慢脚步，手臂收得更紧。
“你别……别告诉别人。”凌烨突然说。
“不说。”凯斯答得很快。
“尤其是……林恩。”
“我不说。”
凌烨点点头，好像安心了。呼吸平稳下来，身体越来越软。
快到宿舍岔口时，凌烨忽然停下。
“怎么了？”凯斯问。
凌烨抬头看他，眼神湿润，嘴唇微动。他抬起手，指着凯斯脖子上的阻隔贴。
“你贴这个……干什么？”
“防止信息素外泄。”凯斯说，“我不想影响你。”
“撕了。”凌烨说。
“什么？”
“撕了它。”凌烨重复，“我想闻闻你到底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