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走出维修大厅,脚步比来时慢了。阳光照在走廊上,落在他的工装裤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光。他没有停下,也没回头。凯斯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我是你的。”这句话一直响着,让他心里发烫,不敢多想。
他回到宿舍,把工具包扔到床脚。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通风口发出一点声音。他坐在床边,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后颈。那里原本贴着抑制贴,现在空了。他想起来,是凯斯帮他换的。那天他发烧,脑子不清楚,只记得凯斯的手很稳,动作轻,一句话也没说。
他躺下,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凯斯的话。不是那些表白,而是那一句:“你可以利用我,但能不能花点时间感受一下我?”
这话他从来没听过。别人要么怕他,躲他,要么就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可凯斯不一样。他明明有权有势,却从不拿这个压他。甚至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也没揭穿他,只是默默把事情办好。
凌烨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他不想承认,但这几天过得太轻松了。林恩的情况稳定了,每天都有数据传回来,医生说恢复得比预想快。他不用半夜爬起来查监控,也不用担心突然接到坏消息。
更奇怪的是,凯斯没再来找他。没有追问,没有打扰,连消息都没发一条。只是每天交接班时,能看见他在整备所门口,低头看平板,或者和别的技术兵说话。有一次他值夜班,桌上多了杯热饮,盖子没打开,标签上写着“少糖,加奶”。他知道是谁送的,但没喝,放凉了才倒掉。
第三天傍晚,凌烨站在镜子前换衣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有点陌生。这个人不再绷着脸,眼神也没那么冷了。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又放下。他知道,自己在想凯斯。
他不想欠人情。但他也明白,有些事不是还就能还清的。凯斯要的也不是他还。凯斯要的是他留下。
“试试看吧。”他对着镜子小声说,声音很轻,像是怕被人听见。
第二天交接班,整备所的人少了。机器停了,只有工具箱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凌烨走进去时,凯斯正弯腰收拾零件,背对着他,金发被灯光照得发亮。
他走过去,站住。
凯斯抬头,动作停了。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凌烨,眼神有点紧张,像是在等什么。
“我有话说。”凌烨开口,语气硬,像平时下令一样。
凯斯合上工具箱,慢慢站起来。
“你说要我留下……”凌烨顿了一下,嗓子有点干,“我现在告诉你,我可以……试试。”
他没看凯斯的眼睛,目光落在对方肩上的油渍上。
“不是因为林恩的事,也不是还人情。”他继续说,“是我自己想试。”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
凯斯没马上回答。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工具箱,轻轻放在地上。金属碰到地面,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厅里听得清楚。
“你确定?”他问,声音比平时低,“不是勉强?”
凌烨皱眉:“我说了是‘尝试’。没说永远。”
凯斯忽然笑了。
那笑来得很快,也很亮。凌烨没见过他这样。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也不是之前带点挑逗的笑。这是真的笑,像是憋了很久终于能笑出来。
凌烨心里一紧。
他本来以为自己能控制局面。说这句话,就像签个临时任务,有期限,有责任。可凯斯这一笑,让他觉得自己像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他转身就走。
“别说得好像我会赖上你。”他丢下一句,加快脚步。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声音。
“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像钉子一样扎进耳朵。凌烨脚步一顿,没回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光线柔和,有人来来往往。他靠墙站了一会儿,呼吸有点乱。他抬手摸了摸后颈,那里还是空的。他想起这几天凯斯做的事——核对清单、送热饮、替他挡会议。从不张扬,也从不说“你欠我的”。
他忽然明白,自己可能早就开始依赖这个人了。不是因为对方帮了他,而是因为对方从不拿“帮忙”当条件。
他站直身子,往前走。路过休息室,里面几个队员在打牌,笑声不断。唐笑笑看见他,挥手叫他进去。他摇摇头,继续走。
走到生活区拐角,他停下。前面是凯斯住的楼。他不知道凯斯在不在房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他就站着,手插进衣兜,摸到一张还没贴的抑制贴。
他拿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去。
风从走廊吹过来,带着一点机甲冷却液的味道。他吸了口气,抬脚朝那栋楼走去。
二楼,凯斯站在窗边喝水。他看见凌烨走进楼道,脚步不快,但没停。他放下杯子,走到门边,手搭在门把上。
门开了。
凌烨抬头,看见凯斯站在门口,穿着便服,袖子卷到小臂,脸上没有笑,也没有试探,只是看着他。
“你来了。”凯斯说。
凌烨没动。
“我刚说要试试。”他说,“不是让你现在就——”
话没说完,凯斯伸手,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力气不大,但没松开。
“我知道。”凯斯说,“我不急。”
凌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对方另一只手轻轻按住嘴唇。
“今晚你睡这儿。”凯斯说,“床够大,你不让我碰我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