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众瞩目之下,花月眠静静地立于大殿中央。
红色的盖头垂下,遮蔽了他的容颜,却遮不住他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他就像一株遗世独立的雪中红梅,清冷,而又傲然。
“回王爷。”
他开了口,声音清润,透过盖头传出,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此杯,非自碎,乃为音所杀。”
“音杀”二字一出,满堂哗然!
“什么?被声音所杀?这怎么可能?”
“闻所未闻!简直是天方夜谭!”
宾客们再次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用声音震碎一只酒杯,这在话本传说里或许有,但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楚云瑶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但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音君此言,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她柔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质疑,“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一只玉杯,坚固无比,怎会为虚无缥缈的声音所伤?还请音君,莫要为了替正君开脱,而说出此等无稽之谈。”
她巧妙地将花月眠的行为,定义为“为苏清寒开脱”,暗示他是在徇私,其言不可信。
“无稽之谈?”
花月眠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清冷如月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 ??的锋锐。
“三殿下可知,有一种玉,名为‘鸣玉’?”
楚云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此玉天生灵性,内部结构有异于常石。若以特定的高频声波催之,便会引发其内部的共鸣,使其在瞬间,从内而外,碎为齑粉。”
花月眠的声音,不疾不徐,像一位博学的老师,在为众人解惑。
“方才,就在苏正君举杯之时,殿中便有这样一道声波,悄然响起。其音极高,非凡人能辨。而这道声波,恰好,就是催发‘鸣玉’碎裂的特定频率。”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楚云瑶的脑海中炸响!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鸣玉”的秘密!这可是宫中秘典里才有的记载,早已失传!
“而更有趣的是……”花月眠的话锋,陡然一转。
“这道声波,并非冲着苏正君的酒杯而去。”
“它的目标,本该是……我与王爷的合卺杯。”
此言一出,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说,震碎正君的酒杯,是恶毒的诅咒。
那么,震碎新人的合卺杯,这便是……谋逆!是动摇国本的滔天大罪!
“月眠不才,于音律之道,略通一二。”花月眠的声音,依旧平静。
“在那道音波即将得逞的瞬间,我以琴音,强行扭转了它的方向。”
“只是,仓促之间,未能完全将其化解,才误伤了苏正君的酒杯。此乃月眠之过,还请王爷、正君恕罪。”
说着,他对着楚凤辞与苏清寒的方向,深深一福。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酒杯碎裂的原因,又将苏清寒从“善妒”的指责中,彻底解脱了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将一盆脏水,狠狠地泼了回去!
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苏清寒的杯子为何会碎,而是……
是谁,要在大婚之日,用如此阴毒的手段,谋害凤阳王与新君!
楚凤辞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好!”她猛地一拍扶手,厉声喝道,“赤焰!”
“末将在!”
赤焰一身铠甲,手按刀柄,大步从殿外走入,浑身散发着铁血煞气。
“给本王查!”楚凤辞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全场,“将方才殿中所有奏乐的乐师,全部拿下!一个一个地审!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王的婚宴上,行此巫蛊诅咒之事!”
“遵命!”
赤焰手一挥,数十名如狼似虎的凤阳军亲卫,瞬间冲入大殿,将那些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乐师,团团围住。
大殿之内,一片风声鹤唳。
楚云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她知道,自己完了。
那个吹奏玉笛的死士,虽然忠心,但在凤阳军的酷刑之下,不可能什么都不招。
一旦他招了,自己便是万劫不复!
不,不能就这么认输!
楚云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死士……对,那人是死士!只要他死了,就死无对证!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悄悄对着人群中,另一个不起眼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然而,她的小动作,又怎能逃过楚凤辞的眼睛。
“慢着!”
楚凤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走下高台,一步步,穿过人群,走到了那群被围困的乐师面前。
她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而是直接落在了那个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手中玉笛已断的男人身上。
“就是你吧。”
楚凤辞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那男人脸色煞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
“想咬碎牙中毒囊自尽?”楚凤辞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晚了。”
她话音未落,身形一闪!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楚凤辞已经出现在那男人的面前!
她快如闪电地出手,右手成爪,狠狠地捏住了那男人的下颌!
“咔!”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男人的下巴,竟被她硬生生地卸了下来!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嘴巴大张,再也无法合拢,更别提咬毒自尽了。
楚凤辞松开手,像丢垃圾一样,将他甩在地上。
“拖下去。”她冷冷地命令道,“撬开他的嘴,本王要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赤焰领命,立刻有两名亲卫上前,将那如同死狗一般的男人拖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楚凤辞缓缓转身。
她的目光,越过所有惊恐的脸庞,最终,精准地,落在了楚云瑶的身上。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冰冷的,看死人般的平静。
“三殿下。”
她轻轻地开口。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