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条小巷。
拂尘使收回拂尘,那数千根银丝上,滴血未沾,依旧洁白如雪。
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靳先生,现在,这里足够安静了。”他看着靳百川,尖声说道。
靳百川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他不是没见过杀人,但他讨厌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姿态。
“你们掌香官,都是这么处理‘合作伙伴’的吗?”靳百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呵呵,”拂尘使笑了,“他们,只是些没用的棋子罢了。任务失败,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留着,只会给王爷,给我们,带来麻烦。”
“倒也干脆。”靳百川点了点头,“说吧,你们费了这么大功夫,又是借刀杀人,又是杀人灭口,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知道,对方不是来杀自己的。
如果真的想杀,刚才就不会等赤王的人先动手。
拂尘使看着靳百-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咱家,想和先生,做一笔交易。”
“交易?”
“没错。”拂尘使点了点头,“先生想要扶持永安王,重返天启,夺回他失去的一切。而我们,可以帮您。”
“哦?”靳百川来了兴趣,“你们能怎么帮我?”
“我们可以帮您,除掉赤王和白王。”拂尘使的声音里,带着致命的诱惑,“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他们所有的罪证,提供他们暗中培养的势力的所有情报。甚至,我们可以亲自出手,帮您,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只要您点点头,最多不出三个月,这天启城里,能和永安王争夺那个位子的皇子,将一个不剩。”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如果真的能做到,那萧瑟重回天启的路,将平坦无数倍。
“听起来,很不错。”靳百-川摇着扇子,“那,你们想要什么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们付出这么多,想要的,也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金银财宝。
拂尘使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
“我们,什么都不要。”
“我们只要先生,答应我们一件事。”
“等永安王殿下,登上那个位子之后,请您,务必说服他,将剑心冢那座‘天罡锁心阵’,彻底摧毁!”
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他们的最终目的,和谢宣一样。
都是那座锁着“心魔”的,天罡锁心阵!
“你们,也想放出那个怪物?”靳百川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怪物?”拂尘使听到这个词,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先生,您错了。那不是怪物。”
“那是‘神’!”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的,近乎癫狂的神情。
“那是能洗涤这世间一切污秽,能将所有人心都统一起来,建立一个再无纷争,再无苦难的大同世界的,唯一真神!”
“谢宣那个老匹夫,懂什么?他只想利用神的力量,来验证他那套可笑的‘圣人之道’。他根本不明白,神的力量,是用来信仰的,不是用来利用的!”
“我们掌香官,守护了它上千年。我们的使命,不是镇压它,而是等待,等待一个能让它重临人间的,最佳时机!”
“而现在,时机,到了!”
疯子。
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
靳百川在心里,给他们下了定义。
无论是谢宣,还是这掌香官,他们都想利用那心魔的力量,来实现自己那套自以为是的,疯狂的理论。
他们,都在拿天下苍生,当赌注。
“怎么样?先生?”拂尘使看着靳百-川,期待着他的回答,“这个交易,对您,对永安王,百利而无一害。只要您点点头,这天下,唾手可得。”
靳百川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
“但是,”他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冰冷,“我拒绝。”
“为什么?!”拂尘使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您难道不想让永安王……”
“因为,”靳百川打断了他,“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替我做决定。”
“也最讨厌,别人拿着自以为是的‘道理’,来跟我谈条件。”
他上前一步,那股独一无二的,霸道无比的“理”,瞬间笼罩了整个小巷。
“我朋友的路,该怎么走,由他自己选。”
“这天下的棋,该怎么下,由我来定。”
“至于你们……”靳百川的折扇,轻轻地,点在了拂尘使的眉心。
“连当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拂尘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骇然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神游玄境的实力,在这个书生面前,竟然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对方的“理”,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靳百川收回折扇,“现在,我给你一个讲道理的机会。”
“你,是我自己走,还是我送你走?”
拂尘使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知道,自己今晚,踢到铁板了。
而且,是一块足以将他,将整个掌香官,都撞得粉身碎骨的铁板!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下一秒,自己的下场,就会和地上那些碎肉,一模一样。
“咱家……咱家自己走。”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这就对了。”靳百川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盘棋,我接了。但规矩,我说了算。让他洗干净脖子,在家里,好好等着。”
拂尘使如蒙大赦,他甚至不敢再看靳百川一眼,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了小巷的尽头,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靳百-川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他没有杀他。
因为,他还需要这条“藤”,去摸那个,更大的“瓜”。
他蹲下身,从一具铁卫的尸体上,撕下了一块布料。
他走到巷口的墙边,用那块沾着血的布,在墙上,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
一个圈,中间,一个叉。
这是他和萧瑟,早就约定好的暗号。
代表着,鱼儿,已经上钩。
可以,收网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个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摇着扇子,哼着小曲,朝着百晓楼的方向,溜达了回去。
只留下这满地狼藉,和冲天的血腥。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
天启城的这个夜晚,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