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势,在永安王府府兵的控制下,很快被扑灭了。
曾经富丽堂皇的迎仙楼,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姬雪带着人,迅速地处理了现场,将所有的尸体,无论是七杀堂的杀手,还是无辜的店小二,都用白布包裹,运了出去。他们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临淄城的官府,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仿佛这座城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萧瑟一行人,被姬雪,安置在了城中一处,极为隐秘的宅院里。
这是一座三进的院子,看起来,普普通通,但防卫却极其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房间里,萧瑟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处理过。府兵中,有精通医术的军医,他用特制的药膏,敷在了萧瑟的伤口上,黑色的毒气,正在被一点点地,逼出来。
“王爷,您中的是‘天权’的独门剧毒‘七步倒’。此毒,阴狠无比,若非有李女侠的寒冰内力,和王公子的百解丹,暂时压制,恐怕,早已攻心。”军医一边为萧瑟包扎,一边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还能活多久?”萧瑟平静地问道。
“这……”军医有些为难,“此毒,只有‘天权’自己,有解药。若是,找不到解药,恐怕……撑不过,七日。”
七日。
萧瑟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行了,你下去吧。”萧瑟挥了挥手。
军医退下后,房间里,只剩下,萧瑟、雷无桀、李寒衣和王行之四人。
气氛,有些沉重。
“萧瑟,你别担心!”雷无桀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不就是解药吗?我这就去,把那个叫‘天权’的家伙,给你抓回来!就算,把整个青州,翻个底朝天,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没用的。”王行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天权’,是七杀堂里,最狡猾,也最擅长保命的人。他,一击不中,又发现,同伴尽殁,现在,恐怕,早就逃出临淄,甚至,逃出青州了。想在七天之内,找到他,难如登天。”
雷无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李寒衣,依旧,沉默不语。但她那,放在剑柄上的手,却握得,死死的。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自责和悔恨。
如果,不是她,为了斩杀天玑而分心,萧瑟,根本,就不会中毒。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萧瑟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我还没死呢,一个个,哭丧着脸做什么?”
“萧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雷无桀急道。
“为什么笑不出来?”萧瑟反问,“七杀堂,七去其五,其中,还包括,最强的‘天枢’和最神秘的‘天玑’。经此一役,这个,盘踞青州多年的毒瘤,算是,名存实亡了。我们,打了一场大胜仗,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可是你的毒……”
“区区‘七步倒’而已。”萧瑟的语气,云淡风轻,“死不了。”
他越是这样,雷无桀和李寒衣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只有王行之,看着萧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萧瑟,不是在故作轻松。
而是,他,真的,没有把,自己的生死,看得太重。
或者说,从他,决定,以身为棋,反客为主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这份,置生死于度外的,心境,让王行之,感到,由衷的敬佩。
“殿下,”王行之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天玑和开阳,都已经招了。这次,对付您的,确实,是两股势力。”
“一股,是‘大香主’。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借刀杀人,磨砺您这把刀,同时,借您的手,铲除七杀堂这个,不听话的棋子。”
“另一股,是天启城里,那位,代号‘先生’的神秘人。他的目的,更直接。就是要,您的命。”
“一个,想让我活。一个,想让我死。”萧瑟低声自语,“有意思。”
“殿下,”王行之继续说道,“根据他们的供述,那位‘先生’,能量极大。七杀堂,只是他,在青州,布下的,第一道防线。就算,我们,闯过了这里,接下来的,徐州和兖州,他,一定,还安排了,更厉害的,后手。”
“也就是说,我们,前路,杀机重重。”萧瑟总结道。
“是。”王行行之的脸色,很凝重,“而且,殿下您,身中剧毒,只有七天时间。我们,不能,再按部就班地,前往稷下学宫了。”
“我们,必须,兵行险着。”
“你的意思是?”萧瑟看向他。
王行之,走到舆图前,手指,在上面,飞快地划过。
“从临淄,到稷下学宫,有两条路。”
“一条,是官道。路途平坦,但,耗时最久,至少,需要半个月。而且,目标太大,那位‘先生’,一定,在沿途,设下了重重埋伏。”
“另一条,是,穿过泰山山脉的,一条,废弃的古道。路途艰险,猛兽横行,但,可以将路程,缩短到,六天之内!”
“六天?”萧瑟的眼睛,亮了。
“是。”王行之点头,“只要,我们,能平安,穿过泰山。就能,在殿下,毒发之前,赶到,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雷无桀不解地问道,“去那里做什么?那里有解药吗?”
“那里,没有解药。”萧瑟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但那里,有,李长生。”
“李长生?”雷无桀更糊涂了,“书圣不是说,他要害你吗?我们还去找他?”
“对。”萧瑟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正因为,他要害我,我,才更要,去找他。”
“他,不是想,拿我当‘祭品’,炼制‘人造之神’吗?”
“那我就,把这个,中了剧毒,只剩七天性命的‘祭-品’,亲自,送到他的面前。”
“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布局百年的,圣人,面对,我这份,‘大礼’,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萧瑟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太狠了。
对自己,也太狠了。
这,已经不是,兵行险着了。
这,简直就是,在用自己的命,做赌注!
赌,李长生,为了他那个,疯狂的“换天”计划,不得不,出手,救他!
“殿下……”王行之,张了张嘴,想劝,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
一条,向死而生的,血路。
“好!就这么干!”雷无桀,一拍大腿,恶狠狠地说道,“不就是泰山吗?闯了!不就是李长生吗?会了!我倒要看看,那个老家伙,敢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李寒衣,没有说话。
她,只是,走到了萧瑟的身边,伸出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而冰冷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渡了过去。
她在用自己的功力,为萧瑟,续命。
哪怕,这,会让她,元气大伤。
她,也在所不惜。
萧瑟,感受着,从手腕处,传来的,冰冷和暖意,心中,一暖。
他,看了看,一脸决绝的雷无桀。
又看了看,默默付出的李寒衣。
最后,看向了,那个,为他,规划前路的王行之。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走吧。”
他,站起身。
“去泰山。”
“去会一会,那个,想让我,当‘祭品’的,圣人。”
“也去问一问,那个,高高在上的,‘先生’。”
“这天下苍生,在他眼中,究竟,是人?”
“还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