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你信不信,这次我去省城,不光要把那条蛇揪出来,我还要让他把咱们的‘金山’,变成谁也抢不走的‘铁饭碗’!”
林卫东捧着苏棉的脸,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炽热。
“我要让咱们的‘东风’计划,从偷偷摸摸的勾当,变成光明正大的批文!”
他凑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那‘龙王口’,它姓林!”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石村的大喇叭就“滋啦”作响,在短暂的电流声后,史无前例地响了起来。
不是开工的哨声,也不是什么紧急通知,而是林卫东那清朗洪亮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特有的、让人信服的劲头。
“喂喂!石村的父老乡亲们请注意!石村的父老乡亲们请注意!”
“我是大队长林卫东!”
“刚刚接到县委办公室刘主任的紧急电话通知,县里正在开展‘学习英雄精神,争做时代先锋’的主题活动,点名要求我,今天务必赶到县里,给全县供销系统的干部同志们,开一场‘抢险救灾英雄事迹报告会’!”
这消息,瞬间就把整个村子给炸开了锅。
睡得迷迷糊糊的村民们,一个个从炕上骨碌爬起来,披着衣裳就往外跑,聚在院子里、巷子口,激动地议论纷纷。
“啥?卫东要去县里给当官的做报告?”
“我的乖乖,那不就是跟电影里演的一样,要上台讲话的?咱们石村这下是真出了个大名人了!”
“那是!咱卫东队长可是拿命换来的英雄,给那些坐办公室的讲讲啥叫拼命,应该的!”
当林卫东穿着一身崭新的咔叽布干部装,胸口还擦得锃亮、别着那枚沉甸甸的‘抢险救灾英雄’奖章,精神抖擞地开着村里那台唯一的拖拉机,突突突地震天响地往村口走时,整个石村都轰动了。
村民们自发地站在路两边,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最纯粹的敬畏、羡慕和与有荣焉的骄傲。
林卫东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冲着大伙儿频频挥手,脸上挂着朴实又谦虚的笑容,那派头,比电影里下乡视察的大官还足。
【嘿,这感觉,跟阅兵似的。】
林卫东心里偷着乐,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大张旗鼓,要把自己去县里这件事,办成一件全村皆知的“公事”、“大事”!
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麻痹那条藏在暗处、觊觎着他碗里肥肉的毒蛇。
拖拉机突突地开进县城,林卫东没耽搁,直接就去了县委大院。
刘主任早就得了信儿,一见他来,热情得跟见了亲兄弟似的,亲自从抽屉里摸出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好茶叶,又是泡茶又是递烟。
“哎哟!卫东老弟!你可真是我们县的福星啊!自从你的事迹报上去,市里领导都点名表扬了咱们县,说咱们这儿思想觉悟高,英雄辈出!”
林卫东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刘主任,您可别捧我了,我就是一个粗人,没啥文化,都是党和人民教育得好。”
两人寒暄了几句,林卫东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愁容,状似无意地问道:
“刘主任,说起来还真有个事想跟您讨教讨教。我这不寻思着,咱们石村靠海吃海,养殖场眼看要扩大规模,还准备搞个海产品初加工的小作坊,可这海里的情况复杂得很,我们这帮泥腿子没经验,就怕瞎搞,万一不小心占用了国家的航道,或者干扰了什么重要的国家项目,那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就想问问,县里或者省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勘探项目,比如说测量航道,或者搞个啥资源普查的?要是有,您给透个底,我们村也好提前避开那片海域,不能给国家添麻烦不是?”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的意图包装成了“为国家着想”、“怕给组织添乱”,姿态放得又低又正。
刘主任闻言一愣,呷了口茶,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
“卫东老弟,你这个思想觉悟,就很高嘛!”他摇了摇头,“县里最近没这个计划。不过……”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道。
“省里倒真是派了个专家组下来,级别很高,带队的是省海洋研究所的,听说是搞什么重要的海洋资源普查,直接对省里负责,连我们县里都无权过问。他们前几天还借了咱们县的招待所,听说是去了南边的海域,具体干啥,在哪片海活动,那就不是我们能打听的了。这事你记在心里就行,千万别外传。”
省里!专家组!海洋研究所!
这几个词,让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意识到,对手的来头和专业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硬碰硬,那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从县委大院出来,林卫东脸上的笑容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化不开的凝重。
他彻底放弃了正面冲突的想法,一个更狠,也更险的念头在他心里疯狂滋生。
既然打不过,那就把水搅浑,挖个坑,让你们自己跳进来!
他决心,要把那个“钓鱼”的计划,执行到底!
回村后,林卫东召集了几个核心队员,只字不提县里的事,反而查了查接下来几天的潮汐日子,然后当着全村人的面,颇为丧气地宣布。
“兄弟们,打捞队是暂时歇了,新买的机器有点水土不服,得等开春请专家来修。可咱们的日子还得过!”
“过几天就是这个月潮水最大的时候,我这个当队长的,不能看着大家伙儿过年没嚼头。我决定了,带头去赶海,给村里人弄点好彩头!”
这个消息一出,队员们虽然心里还惦记着那“金山”,但一听队长要亲自带队赶海,那肯定是又有啥他们想不到的发财路子,一个个又兴奋了起来。
夜,深了。
整个石村都陷入了沉睡,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林家后院溜了出来,避开了村里所有的灯火和狗吠,独自划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舢板,融入了漆黑的大海。
正是林卫东。
他没有去队员们以为的那些寻常赶海地,而是径直划向了那片禁忌之地——“龙王口”。
小船在离那片死亡旋涡还有一段距离的暗礁群里停下,林卫东将船锚扔下,脱掉外衣,只穿一条裤衩,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瞬间,那股熟悉的刺痛感再次从脑海深处涌来。
眼前的世界,陡然一变。
漆黑冰冷的海水,在他“眼”中变得透明,鱼群、礁石、海草,一切都纤毫毕现。
他的“视线”飞快地在海底扫过,他这次的目标,不是鱼,不是虾,也不是螃蟹。
他要找的,是一个足够分量的“香饵”,一个能让那些自视甚高的“省里专家”都无法拒绝的顶级诱惑!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海沟石缝之中。
在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里,一抹幽幽的蓝色光晕,正静静地散发着微光。
林卫东心里狂跳。
找到了!
他屏住呼吸,没有丝毫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刺骨的海水里。
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耳膜阵阵刺痛,冰冷的海水让他浑身的肌肉都开始僵硬。
但他不管不顾,奋力地向着那抹蓝色光晕游去。
二十米,三十米……
他终于来到了那道海沟石缝前,伸手探了进去。
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吸力死死地将他的手掌粘在岩石上!
他用尽全力,从石缝里硬生生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当那东西的全貌展现在他眼前时,饶是林卫东胆大包天,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只足有脸盆大小的巨型野生鲍鱼!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深蓝色,在林卫东眼中那微弱的光晕映照下。
【蓝鲍!他娘的,还是这么大的个头!】
林卫东的心脏砰砰直跳。
这玩意儿的价值,在这个年代,不亚于一根小黄鱼!
是任何一个识货的海洋专家,都绝对无法拒绝的顶级海珍!
这,就是他要找的,最完美的诱饵!
他抱着这只巨大的蓝鲍,奋力游回水面,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船舱的活水桶里。
然后,他划着船,来到了白天发现烟头的那片沙滩。
他开始精心布置“案发现场”。
他先是故意弄断了一截勘探队常用的粗缆绳,做旧后扔在沙滩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又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掏出一只备用的、崭新的潜水手套,用礁石划出几道破口,扔在缆绳不远处。
最后,他将那只巨大的蓝鲍,从水桶里捞了出来,放在一块刚好能被涨潮时的海浪反复冲刷到的礁石上。
这一切,都伪装成是他们打捞队在夜间秘密作业时,突遇变故,仓皇撤离时不慎遗落的。
布置完这一切,林卫东没有离开。
他将小船藏进更隐蔽的礁石缝里,然后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后山那处他早就选好的、能俯瞰整片沙滩的绝佳观察点。
他架起了从莞州黑市淘来的那架高倍军用望远镜,镜头的十字准星,死死地锁定了那片他亲手布置的“舞台”。
他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那条闻到了腥味的鱼,一定会回来的。
而且,很快!
果然,天边刚刚露出第一抹晨曦,海平面上,一个微不可查的黑点,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达轰鸣声,顺着海风,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林卫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轻轻吐出两个字。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