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呆了半晌，“周书记，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喝多了你还敢坐我的车？”
林穗被噎了一回，“……我们不是说好，假结婚吗？你说被家里人催婚，需要找个媳妇应付一下。”
周池也似笑非笑的，“催婚是不错，但你觉得我是个随便找个人结婚的人吗？”
这话简正中林穗的疑惑，“我是村里的，比较好拿捏？”
“你觉得你自己好拿捏？我都快给你当牛马使唤了！”周池也有些幽怨的，定定看着她，“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人，我不需要勉强自己。”
林穗心头咚的一声，他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她有种被彩票砸中的感觉，加上酒气上头，晕乎乎的。
他的意思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领证的？
可是这喜欢是单纯为了兽欲，还是以后愿意和她走下去？“你是真的想娶我？以后不离婚了？”
那惊疑不定的样子，又气笑了周池也，“你时刻想着离婚？就没想过跟我培养一下感情？”
他有那么差吗？
林穗只是被这情况吓到，更担心是不是他身上的酒精作祟，“太突然了，况且，哪有你这样培养感情的？”
什么前戏都没有，直奔主题。
周池也这次是真的笑了，“行，那按照你的节奏来。”他只是想让她明白，他抱着什么心态跟她结婚。
还不至于那么猴急。逼她跟他做那种事。
林穗有种跳进自己挖的坑里的感觉，震惊、混乱、心虚……好吧，还有一点喜悦各种情绪涌了上来，“你让我好好捋一捋。”
况且他们还有一些很现实的问题要考虑。
周池也“嗯”了一声，再次调转车头，送她回村。
路上有点尴尬，大家都没说话，但林穗又不得不抱着他的腰，就好像已经在谈恋爱一样。
到了村口，她装醉趴在周池也的背上，周池也叫了她几声，坚决不回应。
周池也有些无语，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醉’成这样，一会我只好抱你进去了。”
下一秒，女人就跳下了摩托车，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池也嗤了一声，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护送”她到家门口，听到梁凤娇说：“急什么，后面有狗在追？”
“……”
接着，周池也听到“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地都抖三抖。
这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但很快，他的嘴角又勾起。
而回到房间里的林穗，已经用被子蒙着脑袋，好像她的脸红，会被谁看到一样。
直到摩托车的轰鸣声消失，才把头露出来。
然后在床上滚了两圈。
周池也对她有意思！哈哈哈。
但是很快，她对此又产生了怀疑。
她跳下床，站在衣柜镶嵌着的穿衣镜前面，第一次这样认真看自己。
长得是不错，身材也好，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腰臀的比例很好，显得腿很长。皮肤也白。眼尾上挑还挺勾人。
但周池也这样的，还怕找不到美女？
性格上她不觉得自己够吸引，大咧咧的，有时还显得轻浮——性格所致没办法。他喜欢这样的吗？
林穗就这样被两边拉扯着，一晚上没睡着。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黄刚夜里上厕所，路过公共浴室时，还听到里面传来水声，他好奇的等了好一会，发现周池也头发湿漉漉的从里面出来。
光着膀子。
呜呜，光是那几块腹肌，就让人自卑，黄刚两眼瞪圆，“不是……你不是在县城？”失败了？
没想到啊，这样的样貌和身材都没把姑娘家搞定？
“哈……”不过黄刚只笑了个开头，赶紧压下嘴角。嗯，我什么也不知道。
周书记那冰冷的视线已经射了过来，黄刚梦游一样走了，“哎哟，我是谁，我在哪？”
周池也：“……”
接下来两天，
林穗都没见到周池也。
她忽然又不确定了，那晚可能就是他其实喝多了，酒精作祟，逗她玩的？
这个人，不会也是个渣男吧。
毕竟她看人的眼光不太准，就像顾劭南，两辈子才看清他的渣男本质。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研究男人，南城家具厂的拉环11月交货，马上又是广交会，她什么都是从头学起，培训员工、跟技术人员一起学习产品的制作，亲自挑选和收购木材……
累成狗。
晚上倒头就睡着了，还能想什么。
有一件事也很紧急，那就是新市场的招租。
具体哪一天，这么多年过去，林穗已经忘了，好像是国庆节后？她得赶紧去一趟，厂里刚招了个销售，叫于晓冬，林穗叫上他一起。
还拎了一小箩筐的柿子，红彤彤的。
“我来拎吧。”于晓东说，他镇上的，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已就业三年，挺有干劲的一个小伙子。
两人在村口等的大巴车。
刚上车，周池也那边就骑着摩托车来了，看见林穗和小伙子有说有笑，眼睛一眯。呵，去县城也不蹭他的车了。
难道那晚上操之过急，把她吓跑了？
周池也一拧油门，往厂里去，听林爸爸说林穗去县城问新市场招租的事。
林爸爸开拖拉机也好忙，除了给邱杨运点河沙和砖头，大多数时候给工厂运送木头，自从昨天听老母亲说，周书记跟林穗可能有点什么？
林爸爸现在看周书记很是警惕。
好看是好看，也有能耐，但周池也会在这里留多久未可知，又是外省的，本地人对外省人有偏见，很少本地人找外地人当女婿或媳妇。
“你找小穗有事？最近她很忙。”
周池也道：“也没什么大事。”关心了两句厂里的情况，就走了。
心想，新市场的事找他不是更快？
这姑娘是什么意思呢？
林穗之前就打听到经信办在哪里，这次运气也不错，遇见和周池也一起到鞋厂考察过的男同志，叫徐永。
徐永对林穗也有印象，“你想招租？”
市场招租办公室说后天才正式对外公布，但也不是不可以先内部认租，负责这事是徐永另一个同事，韩子韬。
暂代招租办公室主任。
徐永把林穗介绍给韩子韬。
韩子韬是个有志气的青年，听说林穗开的是南风县正儿八经第一家竹木厂，还要参加广交会，出口创汇，这年头，外汇很吃香的，南风县县城，还没几个工厂能出口的，对她挺欣赏的。
林穗跟他吧啦吧啦的，聊了一个多小时。
从新市场档口怎么推广，聊到高考改革，到顾城和舒婷的诗。
“顾城我最喜欢他的《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韩子韬说。
林穗，“《小巷》也不错，小巷弯又长，没有门也没有窗，你拿把钥匙敲着它厚厚的墙。”
于晓东看得目瞪口呆：林厂长牛啊，怪不得人家一姑娘家，就敢开工厂。
他觉得自己也要多努力才行。
韩子韬答应明天优先给惠众竹木办手续，林穗预先选了位置比较好的档口，一看那上面，其实已经有不少被占了的。
估计都是通过内部关系。
可内部关系怎么来的？没有亲戚关系就靠闯。林穗凭着一张脸，一筐柿子，和一张嘴，就这么摸到人家的门边上。
一回生二回熟，有时候并不是人们想的那么复杂。
离开的时候，韩子韬还跟她要了工厂的电话，有空多联系。
还有点依依不舍的，送她下楼。
“那是谁？”隔壁办公室的苏燕芬暗恋韩子韬好久了，看到韩子韬送林穗，心里酸溜溜的，“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
“长得漂亮也是人家的实力。”王大姐说。
周池也到的时候，正看见林穗给韩子韬留电话，那熟络的样子，和韩子韬看她的眼神，不知道以为他们是在处对象。
他眼眸一眯。
“咦，周书记？”
韩子韬先发现了他。
林穗下意识就看过去，正对上他漆沉沉的眼，不知为何心里就怵了一下。
周池也面无表情，“林厂长也在。”
“原来你们认识。”韩子韬问。因为周池也来过几次，他们都知道他。
旁边几个办公室的姑娘已经看得不眨眼。
林穗心想，何止认识。
这人还是她的结婚证上的老公。
“我也是翠竹乡的嘛。”
林穗感到了对面视线传递过来的压迫感，赶紧说，“韩主任，谢谢你啊，我先走了。”
还扯了扯于晓东。
走廊就那么宽，周池也的身形占了一半，林穗经过他时，听到磨牙的声音，和一声冷嗤。周池也在想，她这是打算装醉不认账？
他神色淡淡，“档口搞定了吗？”
林穗问：“哎，你怎么知道？”
“你说呢？”
“差不多吧。”林穗只想快快回家。
谁知他说，“在哪个位置，带我去看看。”
“你不是来办事？”林穗心想，他不会是特意来这找她的吧，前两天去哪了？她看向于晓东，“那你先回去厂里？”
于晓东没见过周书记，但听说过他，都说周书记人很凶，果然，绷紧的脸看过来时，那一刹那的锋利，吓死个人，当然是赶紧跑了。
林穗像个犯了错被家长领走的孩子，出了大门口，才说：“喂，你别板着脸啊。”
“怕了？”周池也磨牙，“跟我去领证的时候怎没见你害怕。”
“我怕什么。”她上了他的摩托车。
周池也看她抓着后座的边缘，一副戒备的模样，笑了笑，“怕我吃了你？”
林穗也觉得自己太没种，好歹两世为人，立即扯住他腰间的衣服，“谁怕谁？”
谁吃了谁还不一定。
刚才那阴嗖嗖的气氛瞬间和缓了，简直是春风吹遍大地，周池也勾了勾唇。
档口的位置就在第一排，60多平米，新市场的档口一共是三层的，她的在一楼。
一楼位置好，除了更加显眼，还建得比较高，将近五米，上面还可以隔一个二楼做仓库或者休息室。
周池也看过之后，皱眉，“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我让人留个大点的铺子。”
“我也不能事事找你吧。”林穗不想以后给别人留下太多把柄，“再说，这够宽敞了，左边做办公桌，右边做陈列室，到时让我爸来装修一下就行。”
周池也看了她一会，“林穗。”
“呃？”
“你是不是在避嫌，怕别人说闲话？”周池也问。
林穗愣了一下，“……你不怕？”
这也是她要考虑的，很现实的问题。
周池也眼神幽深，“但是你想想，就算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依然会说闲话，就拿你是我外甥女同学来说，难道他们以后就不会觉得，我对你徇私舞弊了吗？”
周池也少有说这么长的句子。
林穗瞪大眼睛，“你哪徇私舞弊了？”
说实话，除了他个人把摩托车抵押了，给她找了几个专家，她开工厂至今，一点政策的红利都没吃到。
可能压根就没红利。
因为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我只是假设。”周池也神色认真了几分，“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凭自己的能力，换一个人都做不到你这样好。没有任何违规操作，开工厂，买机器，拿订单，几乎都是你努力得来的。我劝你开工厂，就是看中你的能力，未来能在翠竹乡走出一条属于你们自己的路子。他们迟早会看到的。因此，就算他们一时没看到，有什么想法，我又何必在意呢。”
林穗一怔。
其实去哪儿不靠关系呢，她刚才跟韩子韬搞好关系，不也是同样性质？难保别人就不说她和韩子韬闲话。
他朝她走近一步，“不过，确实，跟我一起，对你以后发展，可能有些掣肘，有些生意能做，有些不能。你得想好了。”
这确实也是林穗考虑的现实问题之一。
一开始她是想着一年后大家“一拍两散”，对彼此都没太大影响。
“但就算只有一年，你又能完全保证，他们不会说闲话吗？嘴巴长在别人嘴里，做好自己就行。”周池也又说。
就这样静看了她一会，忽然伸出手把她的下巴抬起，林穗心头“咚”的一蹦，身体僵住。
“我带你见家长，是真的见家长，不是为了应付他们。”他说。
很快放开了她。
林穗的下巴好像还留着他指腹的余温。
周池也已经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几天可能会有大风大雨，尽量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