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江淮清的耐心似乎彻底耗尽,手腕微沉,刀尖立刻向下压去。
云上槿感觉到锋利的刀尖轻易刺破了单薄的病号服,紧接着,冰冷的金属触感便直接抵在了胸口的皮肤上。
他另一只手还如铁箍般抓着她的胳膊,让她无处可逃。
她终于抬起眼,正正地看向他。
江淮清的眼神中翻滚着被强行压抑的怒火,还有一种被背叛的冰冷。
云上槿的目光缓缓上移,描摹过他紧蹙的眉峰,深邃的眼窝,最后落在他燃烧着怒焰的眼底。
江淮清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显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呃……”
云上槿感受到胸口的刀尖又往里刺入了一点,细微却清晰的刺痛传来。
刀尖已经刺破了皮肤,一颗鲜红的血珠瞬间沁了出来,沿着冰冷的刀身缓缓滑落,在白得刺眼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
她垂下眼帘,沉默地看着自己胸口那正在扩大的小小血点,倔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江淮清手腕再次用力,刀尖又往下送了一分。
更剧烈的疼痛袭来,云上槿终于难以忍受,她声音带着颤抖,微弱地唤道:
“上……上将。”
江淮清的呼吸因这声呼唤顿了一瞬,但他手中的刀尖却依旧稳定而冷酷地向着她的胸口深处推进。
云上槿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尖正在突破肌肉的阻碍,向着胸腔内部侵入,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甚至带来一种生命正在随之流逝的冰冷错觉。
视野开始模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晚……安。”
冰冷的刀尖再深入一分便会触及心脏。
江淮清瞳孔骤然收缩,清晰地感受到指腹传来的、生命随着温热血液一同流失的触感。
他看着身下人迅速瘫软,灰败,涣散,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水般兜头浇下,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不……不!不!”
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瞬间扔开了那把险些夺走她性命的军刀。
金属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慌乱地用手按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试图堵住那生命的流逝,但鲜红的血液依旧不断从他指缝间涌出,染红了他颤抖的手,也染红了她胸前大片的衣襟和身下洁白的床单。
云上槿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迅速抽离,陷入黑暗前,耳边似乎只剩下江淮清失控的、带着绝望的嘶喊,变得遥远而模糊。
“医生!医生呢!快来!!”
江淮清像是疯了一样,手背上青筋暴起,疯狂地拍打着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一遍又一遍,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急促的脚步声和医疗器械碰撞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病房,医生和护士们冲了进来,迅速将奄奄一息的云上槿围住,开始了紧张的抢救。
江淮清被挤到一旁,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平日里的冷峻和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满眼的慌乱与恐惧,死死盯着那群忙碌的身影,以及被他们遮挡住的、那个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的人。
就在这时,那催命般的通讯器再次响起。
江淮清像是被惊醒,又像是被触怒,猛地接起通讯,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抢救的方向移开半分。
通讯那头传来汇报:
“上将,一区的军事基地已经成功被夺回,无伤亡,抓了两个人,一个自尽了,另一个正在审讯室。”
江淮清喉结滚动,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单音:
“嗯。”
通讯那头停顿片刻,似乎察觉到他语气不对,但还是按流程询问道:
“上将是先审讯还是……?”
“先放一放。”
江淮清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紧绷。
“上……”
那头还想再问,通讯已被干脆地挂断。
江淮清将通讯器扔到一旁,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焦灼地钉在云上槿身上。
抢救持续了很长时间,最终,生命体征勉强稳定的云上槿被迅速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
江淮清想跟进去,却被一名护士坚决地拦在了门外。
“上将,请您留步。”
护士看着他满手的血和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带着同情,但立场坚定,“您可以先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这里我们会24小时照看她的。”
江淮清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瞬间失去所有色彩的雕塑。
“不。”
护士面露难色,试图劝解:
“上将,我们这边会尽力照顾她的,您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江淮清不再回应,只是固执地、静静地站在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隔着冰冷的玻璃,凝视着里面连接着各种仪器、昏迷不醒的身影,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也传递过去一般。
一天一夜,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他就这样站着,未曾合眼,未曾离开。
双眼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脸上的疲惫和憔悴难以掩饰。
而里面的云上槿,依旧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直到第二天傍晚,通讯器再次响起,催促着关于俘虏审讯的事宜。
江淮清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监护室里苍白安静的人,紧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迈开了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朝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他周身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压抑,仿佛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
审讯室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的气息。
一个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原貌的人被牢牢绑在金属椅子上,两名军官肃立在一旁。
江淮清走了进来,军靴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压抑的回响。
那两名军官立刻挺直背脊,抬手敬礼。
江淮清摆了摆手,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烦躁,示意他们离开。
审讯室的门再次开合,室内只剩下他和那个被束缚的、气息微弱的囚犯。
他走到对方面前,阴影笼罩下去,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你们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