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亚裔女人长相十分清秀,穿着朴素的棉布连衣裙,此刻的表情显得惊慌失措,泪水涟涟,惹人怜惜。
她正死死抓着一个看起来有些份量的旧帆布包,其中一个男人粗鲁地和她争夺着,帆布包被整个拉扯变形。
而另一个男人则挡在巷口方向,不怀好意地对着她笑着。
“?dame el bolso, china!”(把包拿来,中国妞!)抢包的男人恶狠狠地用西班牙语骂了一句,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用蹩脚的英语喊道:“money! Give me!”
女人的目光惊恐地扫过巷口,似乎在寻找救星。
当她看到降谷零身后的田纳西时——他的亚洲面孔在此地相当显眼,眼神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救信号,泪水流得更凶了,几乎是以泪洗面。
她用带着哭腔的中文凄楚地喊道:“帮帮我!求求你!他们抢我的钱!那是我回家的路费!”
用中文求救?是中国人?还是误以为田纳西是中国人?
虽然对方可能不是日本人,但是这声中呼救依然像一把锤子,精准地敲在降谷零的心上——这群墨西哥男人的目标如此明确地指向亚裔旅客,而且还是柔弱的女性,一种强烈的义愤和责任感瞬间涌起,他的手猛地握紧,就要迈步上前时——一丝疑虑涌上他的心头。
在田纳西面前见义勇为……会引起他的怀疑吗?
“别动。”
还没等降谷零收回脚步想明白这件事,田纳西冰冷平静的声音就已经在他耳边响起,声音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轻轻地搭在了降谷零的小臂上,力道虽然不大,却像一道铁箍,阻止了他的动作。
降谷零回头,看向田纳西。
墨镜的阴影里,田纳西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个哭泣求救的“亚裔女性”身上,而是扫视着周围环境:巷子另一端看似空无一人的阴暗角落、旁边一扇虚掩着的破旧木窗、以及更远处几个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注意力都集中在此地的流浪汉。
“她的帆布包拉扯角度不对,感觉里面装着的更像是废纸或者布料,而不是更有重量的现金或物品。”
田纳西的语速极快:“她的中文发音也很奇怪,更像是一种模仿,她不是真正的中国人——而且,她的抓握姿势力道不足,更像是表演性的,缺少了真正的惊恐下的肌肉紧绷特征。”
随着他的话语,降谷零也注意到了——右后方第三扇窗户后有至少一个人埋伏在那,处于观察状态,巷口那个同伙的站位也封堵了最佳撤退路线,而不是防止他们进入的样子。
田纳西顿了顿,最后下了结论:“这是一场针对性的骗局——目标应该是那些有同情心的亚裔男性或者女性,特别是中国人。随便介入可能会导致被纠缠、勒索,甚至引入更多同伙进行抢劫,如果我们再进行反抗,身份暴露的风险极大。”
这一连串冰冷精确的分析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降谷零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怒火——他再次看向巷子里那个“可怜”的女人。
经过田纳西的提醒,他猛然发现,那亚裔女人的眼泪虽然逼真,但眼神深处确实缺少真正的绝望感,反而经常在偷瞄他们的反应时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而那个抢包的混混动作虽然看似夸张,却始终没有真正下狠手去夺,更像是在配合对面演戏。
那声中文的求救……此刻听起来也像是精心设计的诱饵——大概是因为田纳西的长相,让他们以为是来自中国的游客。
一股被愚弄的愤怒和后怕瞬间取代了同情,如果不是田纳西……
巷子里的“戏”还在演——女人见降谷零被同伴拉住,似乎没有立刻上前帮忙的意思,哭得更大声了,中文也喊得更凄惨:“救命啊!有没有人帮帮我?他们要抢光我的钱了!我在墨西哥活不下去了……”
那个挡路的混混也故意朝降谷零和田纳西的方向逼近一步,露出威胁的表情,试图施加压力。
田纳西完全无视了那边的表演,他拉着降谷零的手臂,力道不容抗拒地带着他向后撤了一步,彻底地退出了巷口的可视范围。
“走了,绕路。”他松开手,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只是避开了一个水坑,“任务优先。”
降谷零最后瞥了一眼那条隐蔽肮脏的小巷,听到里面女人的哭喊声渐渐变成了不耐烦的、低低的西班牙语抱怨声,似乎因为鱼儿没上钩而感到泄气。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只能暂时压下所有的情绪,快步跟上田纳西,两人沉默地转向另一条更僻静、但也更绕远的小路。
来到目的地,门一关上,立刻就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降谷零靠在简陋的门板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华雷斯城给他上的第一课,是如此的深刻和冰冷。
田纳西在检查确定屋内没有监控和监听设施后,走到房间唯一的小窗边,撩开一点点脏污的窗帘向外观察,同时开口,依旧是那种平稳无波的语调:“这里目前应该是安全的,那群人没跟上来……但刚才那个骗子团伙大概已经注意到我们了,虽然没跟进,但我们需要提高警惕——他们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外国游客下手,可能和更大的犯罪网络有联系……要知道,不是什么组织都有勇气对中国游客下手。”
他转过身来,看向降谷零:“收拾一下,苏格兰和莱伊应该快要到了——对了,记得把刚才的情况转告他们,让他们自己多注意。”
“另外,我们也需要尽快规划接下来的侦察行动。”
他的目光停留在降谷零脸上此刻尚未完全褪去的复杂神色,并没有任何的询问或者安慰,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段无关痛痒的小小插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