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风暴中心的平静，持续了三天。
像高烧病人短暂的退烧期，意识清醒了，但身体的虚弱和疼痛无处不在。
网络上的滔天巨浪似乎变成了持续的暗涌。#姜愿滚出娱乐圈#依然像块狗皮膏药贴在热搜榜上，但点进去，仔细看，会发现一些微妙的变化。最前排那些疯狂刷屏、文案一致的复制粘贴式辱骂明显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千奇百怪的讨论，甚至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有看似路人的账号开始发出疑问：
【理性吃瓜，姜愿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除了综艺里运气好点，好像也没实锤黑料吧？】
【那些p图是不是太假了点？感觉像是有人故意搞她。】
【纯路人，感觉这姐们是被当枪使了？资本博弈的牺牲品？】
也有单纯看不下去的人发声：
【骂得是不是太过分了？网络不是法外之地。】
【感觉有点过了，这是要往死里整啊，至于吗？】
【emmm……虽然不喜欢她，但网暴确实不对。】
甚至姜愿那些被打压到几乎销声匿迹的粉丝，在经历最初的崩溃后，似乎也缓过一口气，开始组织起更有条理的反黑和澄清，虽然声音依旧微弱，像风中残烛，但不再像之前那样瞬间就被恶意的洪流吞没。
丽姐刷着微博，红肿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给坐在窗边发呆的姜愿：“愿愿，你看……好像……好像骂得没那么凶了？是不是……舆论要反转了？是不是要过去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期盼。
姜愿接过手机，平静地一页页翻看。她注意到，几个之前跳得最欢、发言极其恶毒、明显是水军头目或核心成员的账号，最近一天的活跃度大幅降低，甚至有几个直接显示“用户不存在”了。
这是自然的物极必反，公众开始审美疲劳甚至产生逆反心理？还是……有别的力量在干预？
她想起黑衣男子那句“有异常打这个电话”，想起霍凛最后那句听不出情绪的“祝你顺利”。
他真的只是袖手旁观，送上了一句客套的祝福吗？
下午，物业管家敲响了门，态度比前几天和缓了不少，送来了一个小快递盒子，说是之前存放在物业暂存处的，刚核对好信息。寄件人信息很模糊，只写着“粉丝”。
丽姐顿时又紧张起来，手都抖了，怕是黑粉寄来的恐怖东西。姜愿却相对平静，她拿来剪刀，在丽姐紧张的目光注视下，小心地打开了纸盒。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刀片或污秽物。只有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就十分柔软温暖的燕麦色羊绒围巾。她拿起围巾，一股淡淡的、阳光晒过的好闻味道沁入鼻尖。下面压着一张手写的卡片，字迹娟秀工整：
【愿崽，天气转凉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别人说什么，我们永远相信你，等你回来。—— 一群不愿透露姓名的充电宝。】
话语简单，质朴，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
姜愿拿着那条触感异常柔软的围巾，指尖传来真实的暖意，看着卡片上那真诚的笔迹，眼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热，鼻子有些发酸。
这些傻姑娘……
在她被全世界唾弃、踩入泥泞的时候，还有这样一群人，在默默地、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想要给她传递一点点的温暖和光亮。
就在这时，她眼前那沉寂的系统界面，竟然自动闪烁了一下，一条新的日志悄无声息地滑过：
【检测到微小但纯净的善意愿力…能量环境出现极微弱正向波动…能量恢复+0.1…】
姜愿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因为疲惫出现了幻觉！
她立刻集中精神，仔细调出系统界面。
依旧是那个死寂的、令人绝望的 0% 能量槽。但是，在那一刻板的零旁边，她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米粒大小的、极其黯淡的白色光点！
+0.1？
能量恢复了0.1？
虽然微乎其微，堪比沧海一粟，但这是系统沉寂以来，第一次出现正向增长！而且，触发原因竟然是“善意愿力”？
所以，“等待重启契机”……不仅仅是指摆脱外部的恶意攻击，还包括……吸收来自外界的、正向的、善意的能量？
这个发现，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死寂的心湖，真切地泛起了一圈希望的涟漪。
她将围巾仔细地叠好，把那张承载着心意的卡片小心地收进了抽屉里。
也许……真的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除了黑粉的“充电”，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为系统“续航”。
然而，这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意还没来得及在她心中扩散开来，傍晚时分，一阵新的寒意又悄然袭来。
丽姐下楼去丢积攒的垃圾，回来时脸色有些发白，她关上门，压低声音对姜愿说：“愿愿……我好像看到……之前总在楼下晃悠、那个戴鸭舌帽的猥琐狗仔……被两个穿着黑西装、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人……‘请’上一辆黑色面包车带走了……动作很快，没什么人注意到……”
姜愿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谨慎地向楼下望去。
之前时不时停在公寓附近的可疑车辆不见了，那几个经常鬼鬼祟祟出现的熟悉身影也消失了。街道显得异常“干净”，干净得甚至有些……不真实。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
这绝不是舆论自然发酵所能带来的结果。
这分明是有一股强大的、无形的手，在悄无声息地、高效率地“清扫”着她周围的战场，驱赶着苍蝇。
是谁？
霍凛吗？
他嘴上说着“尊重选择”，实际上却已经开始动手清理她身边的障碍？这是一种出于投资角度的保护，还是……一种更高级的、不容拒绝的掌控？让她始终处于他的视线和掌控之下，如同温室里的花朵？
那条带着阳光味道的温暖围巾还放在沙发上，系统界面上那米粒大小的白色光点也依然顽强地存在着。
但姜愿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正被置于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罩子之中。
罩子外，汹涌的恶意或许正在被一股力量强行驱散，微弱的善意在缝隙中闪烁。
罩子内，她似乎获得了一片暂时的、安全的净土。
可她不确定，当这个罩子彻底合拢的那一刻，她得到的，究竟是渴望已久的庇护，还是一个更加精致的囚笼。
物极必反？
或许吧。
但这反过来的，是真正的希望曙光，还是另一种更深沉、更难以挣脱的寒意？
她看着窗外渐渐被暮色笼罩的、看似平静的街道，轻轻地、彻底地拉上了窗帘，将那片令人不安的“干净”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