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想起流光君那讳莫如深的语气，斟酌着开口问道：“之前在曲水，我曾听你们灵族的流光君提起过‘净世子’，那是……”
“流光？”星瑶闻言一顿，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嫌弃：“哦，那个仗着家族势力作威作福的浪荡子啊——除了摆架子，屁用没有。”
赤霄眉峰微蹙，追问：“那净世子究竟是什么？”
“就是你们幽冥的圣子啊。”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日天气，“这都不知道？”
“为何叫‘净世子’？”赤霄追问，幽冥圣子的名号她自幼便知，却从未听过“净世子”的称谓。
星瑶忽然笑了：“这在幽冥这该是秘辛吧？”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见赤霄眼底浮起警惕，才摆摆手道，“其实也没什么。灵珠能吸的天地灵力越来越少，你们每年贡的灵石早不够填窟窿了。所以灵帝才孕化了灵佑姑姑去幽冥，本是想吸那边的地脉灵力，谁知灵佑姑姑反了，竟把幽冥王的力量凝成了这么个‘净世子’。”她飘到赤霄面前，指尖在她眉心轻轻一点，“若是灵珠能吞了他的力量，无念城也不至于衰败得这么快。”
赤霄瞳孔骤缩，惊道：“你们灵族……是想让我们的圣子献祭给灵珠？”
“理论上是哦。”星瑶耸耸肩，声音随着飘动的身影在云雾里忽远忽近，“不过那是高层们瞎折腾的事，咱们只管逍遥度日——他们争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多好。”
赤霄望着她轻快的背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原来灵族觊觎的是沧溟……难怪他自小便深居简出，连气息都被刻意掩藏，竟是这般缘由。
赤霄随着星瑶穿过座座楼阁，花苑，偌大的离星宫真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赤霄忍不住开口：“这般好地方，为何空无一人？”
“这里原是天下修士的圣地呢，后来灵珠造了无念城，灵力来得太容易，谁还肯苦哈哈地修炼？但圣地的名头又舍不下，便成了这没人管的摆设喽。”她偏头冲赤霄眨眨眼，眼底闪着狡黠的光，“所以你放心，没人会注意到你这个幽冥来客。”
“那你修为定然极高。”赤霄望着她踏云而行的自在模样，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能在这般圣地独处十几年，绝非寻常之辈。
“我？”星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我就是个掉书袋的！从小没人教，自己扒着古籍瞎琢磨，学了点皮毛，连门都没入呢。再说修炼多苦啊！哪有躺着看云、摘果子有趣？”
赤霄望着她洒脱的模样，忽然有些羡慕。想起自己为了进幽冥卫，在风蚀崖的风雪里苦练三年，那时只觉得苦是应当的，此刻听星瑶说得轻描淡写，倒像是第一次尝到“轻松”的滋味。
“那你……就没什么想做的？”赤霄轻声问，目光落在远处云雾里隐约的宫墙——被软禁在此，总会有不甘吧。
“想做的？多着呢！”星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眼底闪过一丝亮芒，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我顶着公主的名头，却没享过一天公主的福。有时候夜里做梦，总想着能真的穿上十二幅的礼服，去灵族的星台上看一次祭典……”她耸耸肩，笑得轻快，“嗨，白日做梦罢了，想这些干嘛！”
她拉着赤霄的手腕往前跑，掌心温热柔软，带着点花草的清香：“别光说我，说说你呗？怎么会漂到这鬼地方来？”
赤霄慢慢说起贫民窟漏风的草屋，说起拼命修炼却还是落选幽冥卫的失落，说起曲水岸边噬魂军的刀光和冰冷的河水……
星瑶静静听着，没插一句话，等赤霄说完，才发现星瑶眼圈红了。
她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脸，转身时已换上惯常的笑：“咱们俩……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苦命人。”
星瑶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眼底闪着神秘的光：“看在咱们这么投缘的份上，带你去个好地方！”
她拉着赤霄跑过层层回廊，最后停在一座被藤蔓缠绕的园门前，推开门的瞬间，赤霄倒吸一口凉气——满园的植物竟都在发光。
星瑶穿过花丛，忽然惊呼一声，奔向一株爬满绿藤的架子：“你运气真好！这‘忘忧瓜’熟了！”她踮脚摘下一个通体雪白的瓜。
赤霄望着那空了的藤架，眉头微蹙：“这……为何不像之前的果子那样自己长出来？”
“这是我亲手种的呀，哪能那么省事。”星瑶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刃，手法熟练地将瓜切成小块，叉起一块递到赤霄嘴边“尝尝看，我攒了三个月的灵力才催熟的。”
赤霄犹豫着张开嘴，清甜的汁水瞬间在舌尖炸开。
她怔怔地看着星瑶，眼底满是惊讶——在幽冥，能有块干净的干粮已是奢望，从未想过食物能这般好吃。
星瑶见她这副模样，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样？比灵珠变出来的强吧？”见赤霄点头，她又叉起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灵珠变的东西，好看是好看，吃多了就像嚼蜡，一点意思没有。我这自己种的可不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味道——可能甜得齁人，可能苦得皱眉，可能酸得掉牙，甚至可能辣得烧心……”她笑得更欢了，“这不比一成不变有趣多了？”
“幽冥土地贫瘠，种不出东西，吃食都靠无念城供应。”赤霄轻声道，想起贫民窟分到的、带着霉味的饼子，和眼前这清甜的瓜，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他们才不会给好东西呢。”星瑶说着，从旁边的藤上摘下一颗绿葡萄，塞到赤霄手里，“尝尝这个，我上周刚嫁接的新品种。”
赤霄将葡萄放进嘴里，刚一咬，酸涩的汁液瞬间刺激得她眯起眼，眉头拧成一团，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星瑶在一旁看得直拍手，笑得前仰后合：“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滋味丰富多了？这才叫活着嘛！”
赤霄望着她笑得灿烂的脸，舌尖还残留着酸涩的味道，心里却莫名地暖了起来。或许，这就是星瑶说的“有趣”——苦乐掺半，才是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