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抠着头皮,指关节绷得发白。当他感知到父亲体内那道恶毒的暗红能量印记,确认它与回归派同源的瞬间,积压的怒火、绝望和无力感像颗藏在灵魂深处的炸弹被引爆了。
不是缓慢松动,是彻底的、毁灭性的崩塌。
轰——!
意识深处,那层由地心科技构筑、早已布满裂痕的记忆屏障应声粉碎。不再是零散碎片或模糊低语,而是完整的时间与历史的重量,化作无可抗拒的洪流,粗暴地冲垮了他自我意识的堤坝,蛮横地灌进来。
他不再只是洛尘。
他是匍匐在星旅者号剧烈震颤的甲板上,透过舷窗看着地球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外星勘探者,金属扭曲的尖叫和同伴临死前的能量尖啸撕扯着耳膜,心里塞满了对未知星域的恐惧和任务失败的绝望。
他是见证了回归派主和派在议会厅割席争吵的艾瑟尔公民,看着昔日同胞因理念不同而决裂,冰冷决议文字下是无数个体命运被裹挟的无奈。
他是站在根达亚文明超巨型城市顶端,看着裁决号母舰阴影吞噬天空的学者,那阴影不仅笼罩大地,也扼杀了所有希望,紧随其后的是大陆板块的哀鸣与文明的崩塌。
他是亚特兰蒂斯能量核心失控前,毅然走入熔炉室试图稳定核心却被纯能量吞噬的工程师,意识消散前最后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对未能守护家园的深深遗憾。
他是守岩长老,在寂静的地心城市核心,将蕴含文明最后火种的黑色晶石交给一个面容模糊的年轻地心人,声音苍老疲惫:孩子,这是我们……最后的赌注。找到他,引导他,守护他……
他是岩力,在严酷的地心演武场,一遍遍锤炼着将能量附于兵器的战技,汗水混着能量滴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获得力量,守护值得守护的一切。
他是闪影,在流光溢彩的数据流中十指飞舞,破解层层加密的古老协议,眼里闪着对未知知识的渴求和突破障碍后的纯粹喜悦。
他是心澜,在宁静的艾瑟尔圣殿轻哼古老安魂曲,柔和的精神力量如水波荡漾,抚慰着灾难中失去亲人的破碎心灵……
无数个身份,无数段人生,无数种情感——恐惧、决绝、悲壮、遗憾、希望、忠诚、好奇、温柔……这些不属于洛尘的记忆和情感,此刻却像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在他有限的脑域里疯狂冲撞、叠加、融合。
啊——!!
他喉咙里挤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剧烈抽搐,蜷缩在地。眼球上翻露出大量眼白,金色源流不受控制地从全身毛孔逸散,形成不稳定闪烁的能量光晕。病房灯光再次疯狂明灭,仪器发出更刺耳的警报,靠近他的几台设备屏幕窜出电火花,彻底黑屏。
洛尘!石刚低吼着想上前,却被无形力场猛地弹开撞在墙上。他眼底满是震惊与担忧,这状况超出了他的理解。
别过去!蓝欣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前所未有的急促凝重,他的精神场在剧烈重构!外力介入只会更糟!我……我的精神力根本靠不近!
林影在远程画面上看到这幕,吓得脸色发白,手指在键盘上疯敲分析能量读数,嘴里喃喃:这波动……指数爆炸……快爆表了!尘哥到底……
王医生和护士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这超自然风暴,像在目睹人形天灾。
风暴中心,洛尘的意识正在被撕碎,又被涌入的记忆强行粘合。个体的渺小痛苦与文明的宏大悲伤交织,几乎要把他的灵魂撑爆碾碎。父亲的危在旦夕,自身的无力,与二十万年来无数先行者面对覆灭时的绝望,产生可怕共鸣。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守护?我连自己的父亲都守护不了!
自毁的冲动像诱人毒药,在极致痛苦中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