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手掌还贴在浑天仪上，血顺着剑柄流进凹槽。定秦剑插在核心接口深处，嗡鸣声没有停歇。胎记仍在发烫，与星图的脉动同步。他能感觉到代码还在传入，一行接一行，像潮水般涌入系统。
他闭眼，把注意力集中在解析流程上。代码结构混乱，不是线性排列，无法用常规方式读取。他试着拆分，将整段信息分成四部分：开头是协议标识，中间是操作指令，第三段带有生物信号特征，最后是加密尾码。
他先锁定第三段。那里的波形频率和云姜的基因序列完全吻合。这是密钥。只要确认了发送者身份，就能反向推演出解码规则。
他睁开眼，转向站在侧殿阴影里的韩姬。“你手里那个鲁班锁，还能用吗？”
韩姬抬头，瞳孔颜色变了，成了琥珀色。她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托着一块残破的机关锁。金属表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几何阵列。
“拿过来。”他说。
她走过来，脚步轻，像是踩在梦里。她把鲁班锁放在浑天仪边缘的凹槽中。两者接触的一瞬，仪器发出一声低响，光幕上的代码开始重组。
陈砚盯着屏幕。那些符号的排列方式变了，逐渐显现出可识别的逻辑链。他认出来了——这和现代编程中的模块化结构很像。每一段都封装了独立功能，需要按顺序激活。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
墨家早就在研究跨维度通讯。鲁班锁不只是机关玩具，它是一种物理密钥，能与特定频率共振。云姜带走的听诊器里，一定也嵌入了类似的结构。
第一段协议头被成功解析。内容很简单：**量子信道已建立，接收端需提供权限验证。**
他看向自己的手。血还在流。他知道系统要什么。
他用竹片匕首划开另一只手掌，双手同时按在浑天仪两侧的感应区。血渗入金属纹路，形成完整回路。屏幕上跳出新的提示：**权限确认，开始执行指令集。**
接下来的内容滚动得更快。
第二段指令集展开后，一幅立体投影浮现出来。不是地图，也不是星图，而是一个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结构体。外形像一座倒置的宫殿，四周环绕着旋转的光环。底部连接着无数光丝，延伸向不可见的远方。
他知道那是“量子秦朝”。
云姜没有逃。她去了更远的地方。她在时空裂缝中搭建了一个稳定节点，把浑天仪的部分功能复制到了那里。她完成了初步部署，正在等待回应。
陈砚盯着那座虚影。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避难所，是前哨站。她为他打开了门。
“陛下。”韩姬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它想进来。”
他转头。只见浑天仪中央的光柱开始扭曲，原本平稳的星图出现波动。一道裂缝在空中缓缓裂开，像是玻璃被无形的手掰开。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海水的味道。
通道开启了，但不稳定。每次扩张到三寸宽，就会猛然收缩，几乎要崩塌。
“怎么让它稳住？”他问。
韩姬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手指快速拨动鲁班锁的机关，动作精准得像在演奏某种乐器。随着她的操作，锁体内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与浑天仪的频率逐渐同步。
“只能维持三息。”她说，“再久，我会撑不住。”
陈砚点头。他走到通道前方，面对那道裂缝。他知道里面有东西在看。不止一个意识在试图穿过屏障。
他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痛，像是有人往皮肉里扎针。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一个穿龙袍的他在高台上受百官朝拜；另一个手持长枪站在废墟中，背后是燃烧的城市；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记录数据。
都是他。又都不是他。
“我是陈砚。”他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杂音，“我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话音落下，胎记的痛感减弱了。通道稳定了一瞬。
三息时间到了。裂缝闭合，风停了。韩姬踉跄了一下，扶住墙壁才没倒下。
“看到了。”章邯突然说。
陈砚回头。章邯一直站在门口，铠甲泛着冷光。刚才那一瞬，他也看见了通道另一端的景象。
“有太多你。”章邯说，“但他们都不完整。”
陈砚没回应。他知道那些是平行时空的自己。每一个都在走不同的路，每一个都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没有一个能真正掌控全局。
他重新看向浑天仪。代码还在继续。最后一段加密尾码开始解封。
这一次，显示的是坐标。一组不断跳动的数字，对应着某个具体位置。经纬度格式，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
是海底某处。
紧接着，一行字浮现出来：**通道可逆向定位，等待主控授权。**
意思是，他可以主动打开通道，进入量子秦朝。
但他没有立刻行动。
他转身，看向章邯。“你能守住这里吗？”
章邯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铠甲缝隙中伸出两片金属翼，展开后横贯整个入口。蓝光从关节处渗出，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
“末将只认一位陛下。”他说，“只要您还站着，我就不会让任何东西进来。”
陈砚点头。他走到浑天仪正前方，拔出定秦剑。剑身沾着血，映着光幕的亮色。
他不再把它当成武器。它是信物，是意志的延伸。
他深吸一口气，将剑重新插入最深层的接口。这一次，不是为了连接，而是为了定义。
“本县不要复制历史。”他说，“我要创生规则。”
话音落下的瞬间，系统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轰鸣。地面震动，梁柱发出吱呀声。浑天仪的核心爆发出强光，不再是星图，而是一张巨大的网络。无数线条交织，连接着不同的时空节点。每个节点都在闪烁，代表一个存在的世界。
这就是“时空局”的雏形。
它不是一个政权，不是一个机构，而是一套管理多重现实的基本法则。由他主导，由系统执行。
韩姬靠在墙边，看着那张网。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但她笑了。她知道她父亲当年留下的机关设计，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她抬起手，最后一次拨动鲁班锁。锁体发出最后一声咔嗒，然后碎成几块，掉在地上。
通道再次开启。这次比之前宽，持续的时间也更长。裂缝中不再只有幻影，而是清晰的画面：无数个陈砚正在登基，宣誓，开战，死亡。他们的命运各自不同，却都被这张新生成的网络轻轻牵引。
章邯站在原地，机械翼完全展开。他的铠甲开始自动调整结构，关节处浮现出新的符文。那是系统赋予的升级协议，让他成为时空局的第一名守护者。
陈砚站在光幕前，手握定秦剑。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穿越的时候。他必须先稳固这个系统，确保它不会失控。
他开始输入第一条永久性指令：所有分支时空的干预行为，必须经过主控端授权。
刚写完，屏幕突然一暗。接着，在剑尖触碰的位置，浮现出一片模糊的轮廓。
高楼。街道。霓虹灯的光反射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一辆车驶过，车灯划破黑暗。
是他认识的世界。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