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冰冷潮湿的地面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肌肤,安逸蜷缩着,电击带来的肌肉细微痉挛还未完全消退,手掌和膝盖的擦伤也在隐隐作痛。
脑海里那该死的蓝色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一刻不停地跳动着。
【11:42:18】
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淤泥,一波波淹没着他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还要再去?再去那个刚刚被他搞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的地方?再去面对无邪可能存在的厌烦和警惕,以及那位深不可测的无三省的审视?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他就头皮发麻,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可是,电击那深入骨髓的恐怖滋味……
他发誓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那不仅仅是剧痛,更是一种对灵魂的震慑和拷打。
“啊——!”
他发出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拳头无力地捶了一下地面,却只换来手骨更深的痛楚和更汹涌的绝望。
必须去,他没有退路。
他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他拍了拍身上沾满灰尘、碎屑和不明污渍的衣服,那顶油腻的假发也歪到了一边,他胡乱地正了正,散发出的气味让他自己都想干呕。
眼镜腿在刚才的摔倒中有些弯曲,戴起来别扭极了,看东西都带着重影。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狼狈不堪,活像一只在垃圾堆里打过滚又被踩了几脚的流浪猫。
他需要知道无邪接下来会去哪,系统只给了12小时,他不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西湖边傻等。
拖着酸痛得像被揍过一顿的身体,安逸尽量缩着脖子,避开主流人群,绕到西泠印社侧面的小巷,躲在一个散发着酸馊味的绿色垃圾桶后面,偷偷摸摸地观察。
他看到无邪正皱着眉头清扫门口的碎片,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过了一会儿,无邪接了个电话,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挂断,锁好店门,似乎准备出门。
安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尾随上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无邪似乎有些心烦意乱,步履匆匆,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鬼鬼祟祟,形象极其扎眼的“跟踪者”。
他穿过几条热闹的街巷,最终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茶馆,门楣上挂着“和记茶楼”的匾额。
安逸躲在茶馆对面的一个报刊亭后面,假装翻看杂志,眼睛却死死盯着对面。只见无邪径直走向靠窗的一个卡座,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穿着中式盘扣上衣,眼神锐利如鹰,指尖夹着烟,浑身透着一股老江湖的精明和不易察觉的狠厉,正是无三省——无邪的三叔。
安逸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三叔!这可是个比无邪难缠一百倍的老狐狸!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机会似乎更加渺茫了,但视野边缘那鲜红的任务时限在一分一秒地无情减少。
【10:15:09】
安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茶馆外一小块空地上来回踱步,那副奇装异服的样子引得路过的阿姨大爷频频侧目。
最终,他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也低着头走进了茶馆,选了一个离无邪和三叔不远不近,而且有柱子做遮挡的角落位置坐下,心脏跳得又快又重,震得他自己耳膜发疼。
他拿起那份油腻腻的塑封菜单,假装认真研究,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龙井绿茶,眼睛的余光却死死锁在不远处那两人身上。
无邪和三叔似乎在低声商量着什么,表情有些严肃,无邪偶尔点点头,神色间带着几分困惑和担忧。
机会!等服务员过来上茶的时候,他可以假装起身挪动椅子,或者不小心手滑,“不小心”碰到无邪的椅子或者手臂!
对!只能这样了!
然而,人一旦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当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那杯热气腾腾的绿茶放在他面前时,安逸因为过度紧张,手猛地一抖,肘部不小心撞到了茶杯——
“哗啦——”
一整杯滚烫的茶水,大半泼在了他自己脏兮兮的裤子上,瞬间浸透布料,烫得他一个激灵;小半溅到了桌子上,滴滴答答往下流;甚至还有几滴不听话的水珠,精准地溅到了旁边一桌一位大叔擦得锃亮的皮鞋上。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
服务员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拿抹布。
安逸更是慌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擦裤子,那滚烫的温度烫得他龇牙咧嘴,表情扭曲,动作幅度大得差点带倒椅子,模样越发滑稽可笑。
旁边那桌的大叔投来极其不满的目光,嘴里嘟囔着:
“搞什么名堂!”
这番动静实在太大,想不引人注意都难,无邪和三叔自然而然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无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灾星”,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怎么又是你?”
这人怎么回事?从西湖边跟到茶馆?还接二连三地出状况?这也太巧了吧?
而无邪的三叔——无三省,那双经历过大风大浪,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安逸,从他奇葩的造型和惊慌失措的表情,再到笨拙夸张的动作上缓缓掠过。
虽然这年轻人看起来蠢笨又狼狈,毫无威胁性,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出现,让他本能地产生了警惕和怀疑。
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用只有无邪能听清的音量说:
“小心点,大侄子,这小子出现的有点太是时候了,不太对劲。”
他的声音虽低,但茶馆本就相对安静,加上安逸此刻精神高度紧张,耳朵竖得像天线,竟然隐约捕捉到了“小心点”、“不对劲”几个模糊的字眼。
一瞬间,安逸如坠冰窟,从头凉到脚趾尖,连被烫到的地方都感觉不到疼了。
被发现了?!被三叔当成可疑分子了?!
完了!彻底完了!这下不止任务失败,可能人身安全都要受到威胁了!
他脸色煞白但幸好有暗沉药膏遮掩看不出来,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再也顾不上什么任务什么电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逃!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他结结巴巴地对服务员和旁边桌子的大叔连声道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也顾不上裤腿上还湿漉漉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扔在桌上,几乎是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茶馆,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失败!又一次惨烈而丢人的失败!
他瘫坐在茶馆外冰冷的石阶墙角,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绝望地等待着系统的电击惩罚降临,身体因为恐惧和预感到的疼痛而微微发抖。
然而,预想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并没有立刻到来。
倒计时还在冰冷地跳动:【09:01:33】
就在他万念俱灰,几乎要放弃所有挣扎,准备躺平等死时,茶馆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无邪和三叔一前一后走了出来,两人面色凝重,似乎准备离开。
安逸下意识地把自己往阴影里缩了缩,屏住了呼吸。
只听三叔无三省对无邪低声嘱咐,语气严肃:
“山东那边我都安排打点好了,瓜子庙那边会有人接应你们,这次去鲁王宫,非同小可,一切都得加倍小心,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好像要出什么事。”
山东!瓜子庙!鲁王宫!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道道惊雷,接连劈入安逸的脑海!炸得他头晕目眩,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骇然!他们……他们竟然马上就要出发去那个鬼地方了?!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毫无情绪起伏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却不再是任务发布或惩罚警告:
【滴——检测到关键剧情点‘七星鲁王宫’即将开启。综合环境危险性、异常能量波动及历史数据,风险评估等级:极高。宿主若独留原地,生存几率预估:低于5%。强烈建议宿主优先选择跟随目标人物团队行动。高风险伴随高回报,剧情密集区域可通过‘贴贴’获取大量积分及抽取稀有卡牌概率大幅提升。】
安逸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嘴巴微微张开,傻傻地保持着跌坐的姿势,连呼吸都忘了。
跟……跟着去下墓?!去那个到处都是尸蟞,并且有青眼狐尸和血尸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