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坑的探索告一段落,虽然最终的实物收获寥寥,但无三省似乎对那枚带有特殊标记的带钩以及从中解读出的信息颇为满意,一直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些许。
队伍在吊脚楼里休整了一天,缓解了连日的疲惫后,终于踏上了返程的路。
回程的路途,不知是因为熟悉了崎岖的山径,还是因为心里卸下了那份对未知目的地的沉重紧绷感,似乎比来时显得顺畅了许多。
安逸依旧走得磕磕绊绊,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和乱石中挣扎,但感觉已截然不同。
胖子依旧会在他落后时大嗓门地嚷嚷,却总会适时地伸出手,粗鲁却有力地将他拉过难走的坎(积分+5!);无邪依旧会耐心地等他,递过水壶,说些鼓励的话;就连面容冷硬的潘子,在他实在狼狈时,也会默不作声地伸过刀柄让他借力,或者简短地指点一句“踩实”。
而那个始终走在最前方沉默如山的张麒麟,虽未回头,却总会在无形中为他清理掉最碍事的荆棘,或是留下一个恰好能落脚的浅坑。
他甚至开始有点习惯这种身体极度疲惫、精神高度紧张,却又奇异地被一种粗糙的协作感所包裹的“团队”生活,仿佛自己也成了这巨大齿轮中一个虽小却不可或缺的零件。
重新坐上那辆颠簸得仿佛要散架的破旧三轮摩托,在引擎的轰鸣和飞扬的尘土中离开那个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偏僻村落时,安逸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那栋他们住了几日的吊脚楼在青山绿水的掩映下迅速变小,最终消失在山峦的褶皱里。心情复杂难言。
这里留下了惊惧,疲惫和无数个不眠之夜,但也似乎悄然留下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种共同经历磨难后的联系。
辗转回到杭州,重新站在无三省铺子那熟悉而略显压抑的后院里,看着墙角堆放的熟悉杂物,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都市的喧嚣和潮湿闷热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冲淡了山林间带来的野性气息。
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胖子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蒲扇般的大手毫不客气地用力拍着安逸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疼得龇牙咧嘴(积分+10!):
“行啊安子!这次表现相当可以!虽然屁滚尿流的时候多了点,但关键时刻没掉链子!胖爷我看好你!下次再有这种刺激又好赚的活儿,爷还叫你!说不定就凭你这身邪门运气,真能帮咱们摸个惊天动地的大件儿出来!”
他的话依旧带着惯有的夸张和调侃,但那份“自己人”的认同感却毫不掩饰,粗糙中透着温暖。
潘子走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副硬朗利落的做派,站得笔直,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两秒,没有多余的话,只是沉静地对他点了点头。
那眼神里的审视和最初那种近乎本能的警惕似乎淡化了些许,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算是认可的平静,仿佛在说“你小子还算及格”。
黑瞎子懒洋洋地倚在廊下的门框上,墨镜后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院内忙碌或道别的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他身上,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让人永远猜不透意味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持续有趣的玩具。
他随意地抬起手,朝他那边挥了挥,算是告别,什么也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审视和兴趣,并未因分别而减弱。
而张麒麟,早已不知在何时,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痕迹,仿佛他从未在这群人中出现过,只留下一个强大而沉默的传说。
无邪最后走到安逸面前,脸上带着他特有的温和而真诚的笑意,冲淡了几分离别的怅惘。
他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笔记本和笔,认真地写下了一串数字和一个详细的地址,然后将那页纸仔细地撕下,郑重地递给安逸。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和铺子的地址。”
无邪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恳切,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感。
“以后……不管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没地方去了,都可以来找我。”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随即又补充道,语气更加自然亲切:“当然,平时没事的时候,也欢迎你来坐坐,喝杯茶。”
这话里毫无保留的善意和真诚的接纳,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安逸这些天积累的所有疲惫。
他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发热,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条,紧紧地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黑暗中递过来的一缕实实在在的光。
“谢……谢谢无邪哥……”
他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哽咽,除了道谢,不知还能说什么。
【叮!探索任务:协助团队找到线索地点已完成。】
【根据贡献度评估,奖励:积分+80。】
【叮!日常贴贴任务(与目标人物无邪,胖子告别接触)完成。】
【奖励积分+20。】
系统的提示音此刻响起,似乎都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多了点人情味。
最后,无三省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显得有些无措的安逸身上。
他打量了他几眼,眼神依旧深邃难测,如同古井深潭,让人看不透底。
但最终,他只是用那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腔调,淡淡地说了一句:
“自己机灵点。”
然后,便不再多言,转身掀帘进了里间,留下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没有过多的评价,没有热情的邀请,但这简单的四个字,对于多疑谨慎从不轻易信人的无三省来说,几乎已经算是一种默认的认可。
认可了他这一次的跟随并非全无价值,认可了他可以在他们这个危险重重的世界里,继续作为一个边缘存在。
安逸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各自离去或开始忙碌,手心里紧紧攥着无邪给的纸条和那枚冰凉粗糙却意义非凡的青铜带钩,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翻腾不休。
他好像真的被这个奇特而危险的“家族”,小心翼翼地接纳了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