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场的喧嚣与浮华被远远抛在身后。夜色如墨,将蓝晶城宽阔的主干道也渲染得静谧而幽深。路灯的光芒昏黄,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将更远处的阴影衬托得愈发浓重。
哪吒并未选择乘坐马车,他需要这短暂的步行时间来平复拍卖会上因竞价和那块流彩秘银带来的心绪波动,同时也更利于感知周围环境。他依旧维持着那副普通灰袍人的伪装,脚步不疾不徐。身旁,二郎沉默地跟随,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那双异的眼眸在夜色中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怀中的钱袋里,新入手的两块矿石——星辰铁与暖玉铁,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安的能量波动。尤其是那块星辰铁,指尖触碰时,甚至能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与黑铁棍前端相似的共鸣感,这让他对之后的炼制更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与收获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当两人拐入一条通往龙焰家族区域的、相对僻静的巷子时,哪吒的脚步微微一顿。元神那远超常人的灵觉,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荡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这条巷子虽然不算繁华,但平日总有些晚归的行人或巡逻的卫兵。此刻,却寂静得可怕,连夏夜的虫鸣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只有风声穿过巷弄,发出低低的呜咽。
而且,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其淡薄、却冰冷刺骨的…杀意!
这杀意并非针对某个具体目标散发出的愤怒或怨恨,而是一种纯粹的、经过千锤百炼的、只为收割生命而存在的冰冷意志!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收敛了所有气息,只待发出致命一击!
“二郎。”哪吒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二郎那壮硕的身躯也骤然绷紧,独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凶戾光芒,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感觉到了!很强!隐藏得很好!”
话音未落!
异变陡生!
从两侧房屋的阴影顶端,以及前方巷口的拐角处,毫无征兆地,同时无声无息地扑出四道漆黑的身影!
他们的动作快如鬼魅,融于夜色,甚至没有带起多少风声!全身都包裹在紧身的黑色夜行衣中,脸上带着遮住大半面容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寒冰般的眼睛!
攻击,在现身之前已然发出!
正前方两人,一人手持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短弩,弩箭并非实体,而是高度凝聚的黑暗能量箭矢,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直射哪吒眉心!另一人双手挥洒,数道细如牛毛、淬着诡异绿芒的乌光从指间迸发,笼罩哪吒周身大穴!
两侧屋顶之人,则如同苍鹰搏兔,凌空扑下!一人手中是一对漆黑无光的短刃,直取哪吒脖颈与心窝,角度刁钻狠辣!另一人则五指成爪,指尖暴涨出尺许长的惨白色斗气利芒,抓向哪吒天灵盖!竟是罕见的爪功高手!
四人配合默契无比,攻击同时到达,封死了哪吒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速度快得令人窒息!实力赫然全都达到了六阶大地骑士的级别!
刺杀!毫无征兆的、由四名大地骑士级别的杀手发动的、绝杀之局!
目标明确——直指哪吒!甚至完全无视了旁边看上去威胁更大的二郎!
显然,幕后主使对哪吒的实力有着错误的判断(仍以为他主要依靠诡异枪意和魔法),认为四名大地骑士的瞬间袭杀,足以在其任何底牌使出之前,就将其彻底灭杀!
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让哪吒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冰水浇头,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躲不开!绝对躲不开!
四名大地骑士的全力偷袭,速度、力量、默契都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以他目前三阶武士的修为,即便战斗意识远超对方,身体也根本反应不过来!
生死关头,哪吒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点!所有的杂念瞬间被摒弃,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也是最危险的应对方式!
他根本来不及去做任何复杂的动作,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基于无数次战斗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
丹田内,那丝沉寂的混沌青莲嫩芽疯狂摇曳!一直小心翼翼隐藏、不敢轻易动用的那丝三昧真火本源,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狂暴地被引动!
“吼!”
与此同时,身旁的二郎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他虽然在袭击发生的瞬间被短暂地“忽略”了,但那恐怖的战斗本能让他几乎在哪吒感知到杀意的同时就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面对凌空抓向哪吒天灵盖的那记毒爪,二郎不退反进!他猛地踏前一步,整个地面似乎都微微一震!右拳毫无花俏地向上轰出!拳头上没有任何斗气光华,却带起了令人心悸的音爆声和一股蛮荒般的恐怖巨力!
后发先至!
“嘭!!!”
拳爪相交,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咔嚓!
那施展爪功的杀手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他的五指连同手腕,竟然被二郎这纯粹到极致的力量一拳轰得粉碎性骨折!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蛮牛撞中,以比扑下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墙壁上,生死不知!
而面对射向眉心的黑暗弩箭和笼罩全身的毒芒,以及侧面袭来的短刃,哪吒已然无法依靠二郎!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杀手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后退或格挡,反而猛地向前踏出半步!用自己那相对脆弱的左肩,主动迎向了侧面刺向心窝的那柄短刃!同时,头颅极力向右侧偏转,试图避开眉心要害!
他在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一丝发动反击的机会!
噗嗤!
短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的左肩,鲜血瞬间涌出!剧痛传来!
但也正因为这主动迎上的一下,让他的身体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向前冲的力道和偏移!
嗖!
那支无声的黑暗能量弩箭,擦着他的太阳穴飞过,带起的凌厉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噗噗噗!
大部分淬毒乌光也落空,只有两三枚打在了他的右臂和肋下,传来一阵麻痒刺痛!
而借此换来的这电光石火般的间隙!
哪吒那一直垂着的右手,猛然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处,一点极其微小、却璀璨到极致、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火焰本源精髓的青色光芒,骤然亮起!
那不再是尝试魔法时失控的逸散,而是真正被引动了一丝本源的、压缩到极致的——三昧真火!
虽然仅有发丝般细微的一缕!
但在它出现的刹那,时间仿佛都停滞了!周围的光线瞬间被吞噬,巷子里的温度疯狂飙升!空气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所有杀手,包括那名刚刚击飞一人的二郎,都从灵魂深处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仿佛看到了火焰的君王,万炎的起源!
“去!”
哪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这一指点空!他咬着牙,将那缕发丝般的青色火线,对着正前方那名使用短弩、刚刚完成射击、正处于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状态的杀手,以及其身旁那名使用毒芒的杀手,猛地——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光影。
那缕青色火线,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名弩手正在装填的短弩之中,以及旁边那名毒手刚刚抬起、准备再次攻击的手臂。
next moment——
嗤…!
一声轻微得仿佛幻觉的声响。
那柄一看就非凡品的魔法短弩,如同遇到了烈日的冰雪,从弩身到弩机,再到那支尚未发射的能量箭矢,在一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了最细微的、闪烁着青光的灰烬,飘散在空中!
而旁边那名毒手,他的右臂,从手掌开始,到小臂、肘关节、上臂…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在一瞬间彻底消失!没有流血,没有焦糊,仿佛从未存在过!断口处光滑如镜,甚至能看到骨骼和肌肉那瞬间被高温琉璃化的诡异截面!
“呃啊啊啊——!!!”
直到此刻,那名毒手才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了凄厉到非人般的惨嚎,看着自己凭空消失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而那缕青色火线在完成这恐怖的毁灭后,也仿佛耗尽了力量,闪烁了一下,彻底消散于空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剩余的两名杀手(短刃刺中哪吒肩膀那位,以及被二郎一拳轰飞不知生死那位),以及那名断臂惨嚎的杀手,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眼神,从之前的冰冷残忍,瞬间被无与伦比的震惊、恐惧和茫然所取代!
那…那是什么力量?!
魔法?斗气?还是…神罚?!
仅仅一丝…就彻底湮灭了一件魔法武器和一条大地骑士的手臂?!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就连发出这一击的哪吒,也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差点直接栽倒在地,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稳。左肩的伤口和右臂肋下的麻痒剧痛阵阵传来,体内更是空空如也,元神都传来阵阵虚弱感。
动用这一丝本源,代价巨大!
“撤!!”
那名刺中哪吒肩膀的短刃杀手,是四人中心智最为坚韧之辈。他第一个从极致的恐惧中反应过来,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唿哨,根本不管同伴,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瞬间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另一名还能动的杀手(被二郎气势所慑那位)也如梦初醒,惊恐万状地看了一眼哪吒和如同战神般护在他身前、独眼凶光毕露的二郎,连滚带爬地拖起那个还在惨嚎的断臂同伴,狼狈不堪地逃向另一个方向的黑暗,很快也消失了踪影。
巷子内,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那被二郎砸进墙里不知死活的杀手,以及喘息粗重的哪吒和如同铁塔般护在他身前的二郎。
危机,暂时解除。
但哪吒的心,却沉了下去。
四名大地骑士级别的专业杀手… 针对性极强的绝杀布局… 动用底牌才勉强惊退… 最后那声“撤”…
这绝不是黑石家族的手笔!以黑石家族的底蕴,或许能请动大地骑士,但绝不可能如此训练有素,且一击不成,立刻远遁,毫不留恋!这更像是…专业的杀手组织!
是谁?不惜付出如此代价,也要他的命?
凯斯?他有这个胆子,但恐怕没这个资源和魄力。 黑石家族?刚受挫,会这么快再次动手?而且方式完全不同。 还是…其他未知的敌人?
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右臂和肋下的麻痒感开始转变为灼热的剧痛,显然毒性正在发作。
哪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迅速点穴止住肩部流血,又从怀中取出常备的解毒散(效果一般,但聊胜于无)服下。
“二郎,看看那个。”他指着墙边那个生死不知的杀手。
二郎走上前,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死了。”那一拳的威力,超出了对方的承受极限。
哪吒忍着虚弱和剧痛,走到那具尸体旁,仔细搜查。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武器是大陆常见的制式短刃,无法追踪。但在他紧握的手心,哪吒发现了一点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粉末。
他小心地收集起来。
今夜之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走,先回家族。”哪吒声音沙哑,眼神却冰冷如铁。
杀手的目标是他,这一次失败,定然还会有下一次。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必须查清幕后主使!
风雨,并未停歇,反而更加狂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