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着首尔江南区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流光溢彩的“K-Innovation”(韩式创新)标语与一旁略显黯淡的“汉风”美学旗舰店形成了微妙的对峙。然而,在这片由光影构筑的繁华之下,一股焦躁、不甘乃至扭曲的野心,正如同地下奔涌的暗河,在半岛权力中枢的最深处疯狂滋长。
国家情报院地底深处,一间代号“阿尔法”的作战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净化器低声嗡鸣,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属于失败者的酸涩气息。院长金炳哲,一位以强硬和“民族自尊”着称的情报头子,此刻正死死盯着悬浮在桌面中央的全息影像——那是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模糊不清的“轩辕”空天母舰内部结构模拟图。他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嫉妒、深深无力感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不肯接受现实的执拗。
“看看!都睁开眼睛看看!”金炳哲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指向那全息影像,“曾几何时,我们棒国的半导体、我们的智能手机、我们的流行文化,引领着世界的潮流!可现在呢?我们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华夏的这些……这些怪物面前,成了过时的玩具!他们甚至不屑于与我们竞争,他们只是……只是从我们头顶碾过去了!”
他的咆哮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几位核心骨干——网络战指挥官朴志允,海外行动课长李俊昊,以及首席技术分析官崔敏英——都低着头,脸色难看。他们刚刚经历了又一次失败的尝试,试图通过商业间谍手段获取“破晓”电池的一项非核心参数,结果派出的商业间谍连同其建立的整个情报网,在24小时内被华夏安全部门连根拔起,无声无息。
“院长,他们的‘羲和’网络和‘伏羲’AI防御体系,简直……简直无懈可击。”朴志允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挫败感,“我们的网络攻击,就像用石子投向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激不起来。”
“无懈可击?”金炳哲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人生吞活剥,“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无懈可击!只有不够锋利的刀,和不够聪明的头脑!”他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全息影像一阵晃动。“山姆国和欧洲那些老牌帝国,他们还在玩着绅士的游戏,搞什么‘普罗米修斯之火’,想着慢慢偷,慢慢学!我们等不起!也没有他们那样的体量去耗!”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股屈辱的闷气全部吐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我们必须走一条更直接、更危险,但也可能回报最大的路!”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压低了声音,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我们不能只满足于偷一点技术参数,我们要的,是核心!是能让我们一举翻身,甚至……反过来制约他们的东西!”
他激活了桌面另一个加密区域,一个猩红色的、标记着“夜郎”字样的文件夹跳了出来。
“‘夜郎’计划,最终阶段启动。”金炳哲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目标,渗透并窃取炎黄集团‘伏羲’AI在东亚区域的次级分布式数据库节点,至少……也要是‘祝融’材料库或‘后稷’生物基因库的核心数据!”
室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计划的疯狂程度。窃取“伏羲”的数据库?这无异于一只蚂蚁试图搬动泰山!就连一直主张强硬手段的李俊昊,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院长……这,这不可能成功……”崔敏英失声叫道,“那是‘伏羲’!它的防御层级和我们的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我们这是在自杀!”
“闭嘴!”金炳哲厉声打断她,眼中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红光,“正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我们才有一线机会!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敢直接对‘伏羲’动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走到墙边,调出一副巨大的东亚地图,手指精准地点在华夏东部沿海某个被高度模糊处理的区域。
“这里,‘东海-3号’金融数据中心。明面上是处理国际金融交易数据,但我们的内线拼死传出的碎片信息表明,这里很可能隐藏着‘伏羲’处理亚太地区非核心运算任务的一个次级节点,或者至少是某个核心数据库的镜像备份点!防御等级,理论上会比金城总部低!”
“可是,即便是次级节点,其防御也……”朴志允依然觉得这是在异想天开。
“所以我们不需要正面强攻!”金炳哲的脸上露出一丝狡猾而残忍的笑容,“我们动用‘鬼牌’。”
“鬼牌”是一个代号,指的是情报院耗费巨大代价,在多年前秘密培养并成功打入目标机构内部,从未启用、身份极其干净的“深度休眠者”。他们可能职位不高,但处于关键岗位,如同埋在深处的定时炸弹。
“同时,”金炳哲看向李俊昊,“启动‘镜花水月’方案。我们需要一场足够逼真、足够吸引注意力的佯攻,来分散他们的安保力量和‘伏羲’的监控资源。”
李俊昊立刻领会:“在台海方向,或者……日本海?制造一场‘意外’的军事摩擦?或者针对他们的某个海外‘灵境’体验中心,发动一次高调的恐怖袭击?”
“具体方案你来定,我要的是结果!混乱,越大越好!”金炳哲批准了这条更危险的支线任务。
“可是院长,”崔敏英依然试图保持理智,“即便,我是说即便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成功了,拿到了数据。我们……有能力解析和应用吗?‘祝融’的材料是基于我们完全陌生的理论,‘伏羲’的代码可能根本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编程语言……”
“那不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金炳哲粗暴地挥手,“先拿到手!只要拿到手,我们就有谈判的筹码!就有让山姆国、让全世界对我们刮目相看的资本!我们大韩民国,绝不能沦为东方巨龙脚下的尘埃!我们要让世界知道,我们依然是那个创造‘汉江奇迹’的民族!”
在他的咆哮声中,一种扭曲的民族自豪感和绝望的投机心理交织在一起,驱使着这个半岛国度,向着无法承受的毁灭深渊,迈出了疯狂的一步。
“夜郎”计划,这台基于夜郎自大心态构筑的脆弱机器,开始不计后果地高速运转起来。
……
数周后,华夏东部沿海,“东海-3号”数据中心外围。
一名穿着普通运维人员制服、戴着厚厚眼镜的男子,推着工具车,平静地通过了一道道门禁。他叫宋明哲(化名),就是那张“鬼牌”。他在这里潜伏了五年,兢兢业业,沉默寡言,从未引起任何怀疑。此刻,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手心里全是冷汗,但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性的麻木。
他的任务,不是在网络上进攻,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的目标,是数据中心内部,一条极少启用、用于极端情况下的物理备份数据光缆接口。根据他多年观察和拼凑的信息,这条光缆偶尔会有极其微弱的、特征与“伏羲”数据库同步信号类似的数据流通过。他的工具车里,藏着一个火柴盒大小、基于特殊原理(试图模仿量子隧穿效应但极其粗糙)的一次性微型信号截取与注入装置——“萤火虫”。
与此同时,在数百公里外的公海上,一场由半岛情报机构幕后策划、伪装成“民间环保组织”与华夏海警的“冲突”如期上演,吸引了大量舆论和周边军事力量的关注。网络空间里,数以千计的被控“肉鸡”计算机,在同一时间对华夏数个重要的政府和金融网站发起了铺天盖地的垃圾流量攻击,如同飞蛾扑火,只为在“伏羲”庞大的监控网络上,制造一瞬间的、微不足道的“涟漪”。
宋明哲知道,机会只有一次。他利用一次短暂的、计划内的线路检修窗口,接近了那个位于地下三层、守卫相对宽松的备用接口机房。他熟练地打开接口面板,手指微微颤抖地将“萤火虫”吸附在一条指定的光纤上。装置上的微型指示灯闪烁了一下,表示开始工作——它会在极短时间内,尝试捕捉流经的数据包,并将其复制到内置的、同样基于特殊材料的一次性存储单元中,然后启动自毁程序,抹除一切物理痕迹。
整个过程,必须在几十秒内完成。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宋明哲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
金城,炎黄集团网络安全监控中心。
巨大的弧形屏幕上,代表全球网络流量的数据如同星河般流淌。突然,数个边缘区域亮起了代表异常流量冲击的黄色警示,同时,关于东海公海“摩擦”的报告也被“伏羲”实时标注。
值班负责人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又是老一套的声东击西。级别b-7,按预案处理。”
几乎在同时,屏幕上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点,在代表“东海-3号”数据中心的拓扑图上,闪烁了不到百分之一秒的、异常微弱的能量波动,其频谱特征与常规运维操作有极其细微的差异。
这微小的异常,甚至没有触发自动报警阈值。
然而,一直处于静默待命状态的“烛龙”子系统——这是“伏羲”专门用于应对最高级别潜在威胁的、具备一定自主判断能力的防御模块——其日志记录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条记录:
【时间戳】检测到目标“东海-3号”物理层非授权接触尝试,信号特征与已知威胁模型“萤火-改”匹配度87.3%。接触源:内部权限账号(宋明哲)。威胁等级评估:极低(判定为无效窃取手段)。处置建议:保持静默监控,溯源关联网络。
“烛龙”甚至没有通知人类管理员。在它看来,这种级别的窃取尝试,如同蝼蚁试图用树叶遮盖大象的脚印,毫无意义,甚至不值得浪费计算资源去立即清除。它只是默默地记录了这一切,并将“宋明哲”及其关联网络标记为“可随时清除目标”,然后继续它的全域监控。
……
地下机房内,宋明哲看着“萤火虫”指示灯由绿转红,然后迅速黯淡、化作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装置自毁了。他迅速合上面板,清理了所有痕迹,推着工具车,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地离开了机房。
他的任务,在技术上“成功”了。
他怀揣着那个存储着(他以为)惊天秘密的、已经物理隔绝的微型存储单元,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兴奋。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回国后接受的鲜花、掌声和擢升。
他并不知道,他拼死带回的,根本不是什么核心数据库的密钥,甚至不是任何有价值的数据碎片。“萤火虫”捕捉到的,仅仅是“伏羲”为了伪装和迷惑潜在入侵者,主动释放出的、海量加密垃圾信息中的一小部分,里面充斥着毫无意义的乱码和逻辑陷阱。真正的核心数据流,在物理层面和逻辑层面,都运行在与他接触的线路完全隔离的、更高维度的通道上。
当他历尽艰辛,终于将存储单元送回半岛情报院,当技术官们如获至宝、耗费大量资源试图破解时,他们面对的,将是一个足以让任何密码学家崩溃的、由无尽混沌和错误信息构成的迷宫。他们所有的努力,最终只会证明自己的无知与可笑。
这场倾尽国力、赌上国家信誉的疯狂豪赌,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血本无归的结局。
而在金城的战略分析中心,张诚只是在审阅“烛龙”的日常报告时,瞥见了那条关于半岛“无效窃取尝试”的记录。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上面停留超过一秒。
“螳臂当车,尤不自知。”他轻声自语,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居于云端、俯瞰尘世的漠然。
随后,他的目光便投向了星图中,那更为深邃、也更为壮丽的远方。
半岛的夜郎自大,其最可悲之处在于,他们倾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在真正的巨人眼中,甚至连值得弯腰拍掉的尘埃都算不上。他们的疯狂与挣扎,不过是这个时代洪流中,一朵微不足道、转瞬即逝的……可笑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