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把剑插回鞘里,脚边那枚炸碎的飞镖还冒着青烟。他没多看,转身就走。
进城的路不宽,两旁是黄土夯的矮墙,墙根堆着烂草和碎瓦。他低着头,衣角沾了点血,但已经干了,颜色发黑。换下的外袍扔在林子深处,现在穿的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粗布短打,袖口磨了边,领子歪着,活像个赶路的脚夫。
只有剑没换。
他故意让剑柄露出半寸,在右腰外头晃着。这年头,带剑的不多,敢这么挂的更少。有人怕惹事,有人怕保不住命。但林风知道,越是藏,越显得心虚。不如亮出来,反倒没人敢盯。
洛阳南门守得松,几个兵丁靠着枪打盹,连盘问都懒得问。他混在挑担的菜农中间,一前一后进了城。
城里比外头热闹。叫卖声、驴叫、小孩哭,混成一片。他顺着街往北走,拐进一条斜巷,巷子尽头挂着块破旗,写着“醉仙楼”三个字,墨迹被雨泡得发毛。
楼不大,两层木头架子,楼梯踩上去吱呀响。他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背对着门,视线能扫全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烧刀子,一碗豆腐汤,外加半碟盐水花生。
酒杯端上来时,眼皮都没抬。
林风抿了口酒,烫得喉咙发紧,味道像洗锅水。他不动声色,手指在桌下轻轻一弹,剑意感知散开三丈,贴着地面走,扫过每双鞋底、每条裤脚、每一寸木板缝。
没人盯他。
邻桌两个汉子正说话,声音压得低,但在这等地方,低也低不到哪去。
“听说三少爷退隐了?”甲说。
“早退了。”乙冷笑,“神剑山庄封了门,连扫地的老头都被遣散。”
“那江湖上谁当家?”
“慕容家的那位。”乙往嘴里塞了颗花生,嚼得咔吧响,“现在‘天尊’是她说了算,悬赏十万两找谢晓峰下落。”
甲摇头:“值当吗?一个退隐的人,还追着不放。”
“你不懂。”乙凑近,“她不是要杀他,是要逼他出手。只要他一动剑,江湖就得乱。”
林风听着,手指在杯沿轻轻划了一圈。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燕十三已死”这个说法没人提。仿佛那个人早就没了,连提都懒得提。
他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刚好让那两人听见。
“燕十三?”他说,“那都是老黄历了。”
两人立刻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剑上。
甲眼神一缩:“这剑……形制有点像传说里的……”
“像也没用。”林风打断,“人都死了十年了,骨头都烂透了。”
乙松了口气,重新端起酒杯:“也是。那种人物,活一天就够江湖传十年,哪能真碰上。”
林风没接话,低头喝汤。
系统一直没响。他知道,这不是战斗场景,系统只认打斗和机缘。可他脑子里转得快——慕容秋荻掌权,谢晓峰失踪,燕十三被定性为“已死”,那他现在这身份,反而最安全。
死人不会惹麻烦。
活人会。
所以他得装得像个无关的游侠,剑是祖上传的,功夫是野路子练的,江湖事听一听,不掺和。
正想着,酒保又端了壶新酒过来,放在他桌上,换下空壶。
林风眼角一跳。
刚才那壶还有半壶没喝完。
他不动声色,抬眼看了酒保一眼。那人四十来岁,脸上有道疤,从耳根划到下巴,像是被刀背砸的。眼神木,动作稳,倒酒时手不抖。
可就在酒液入杯的瞬间,水面浮起一朵红花。
不大,像一滴血化开,缓缓旋转,边缘泛着紫光。
林风指尖一冷。
系统提示跳出来:
【检测到“牵机引”,可追踪内力运行轨迹,三日内诱发心脉暴动】
【解毒需消耗5融合点】
他眼皮都没眨。
5点?现在才8点,差得远。而且一旦调用系统解毒,界面波动可能被高阶武者感知——刚才林子那股剑意还在,说明有人在暗处盯着。
不能用。
他盯着那杯酒,忽然笑了。
笑得挺自然,像想起什么好笑的事。
然后他伸出右手,用指甲在拇指尖轻轻一划,挤出一滴血,滴进酒里。
血落下去,碰到那朵红花,瞬间凝住,像冻住的油。接着,黑丝从血滴里钻出来,缠上红花,一圈圈裹紧,最后整朵花缩成一颗黑点,沉底。
林风端起杯子,仰头喝光。
一口喝完,放下杯子,轻轻说了句:
“酒冷了,人也该醒了。”
满堂安静。
邻桌那两人 exchanged 一眼,甲手一抖,花生掉进汤里。乙慢慢把酒杯放下,没再说话。
酒保站在原地,端着空壶,手背青筋跳了跳。
林风低头剥花生,咔地一声捏碎壳。
他知道刚才那句话不是说给活人听的。
是说给暗处那个放剑意的人听的。
你试探我?我喝给你看。
你还想试?我等着。
他吃完最后一颗花生,正要起身,门口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三个人,一前两后,穿灰布短打,腰里别着短棍,走路不快,但步子齐,像是练过的。
为首那人进门扫了一圈,目光停在林风腰间的剑上。
没说话,走到柜台前,低声跟酒保说了句什么。
酒保点头,转身进了后厨。
林风没动。
他知道接下来会怎样。
要么再来一壶酒,要么有人坐到他旁边。
都是试探。
他不怕试探。
他怕的是,试探完了,不出手。
那说明对方在等更大的局。
他把手搁在桌上,掌心朝上,指节轻轻敲了两下。
像在打拍子。
其实是在测心跳。
宗师的心跳,每一下都稳。
他等了一会儿,酒保没再出来。
那三人坐在门口桌,点了菜,开始吃。
没人看他。
但他知道,戏还没完。
他慢慢站起身,把铜板拍在桌上,不多不少,刚好够酒钱。
转身往楼梯走。
二楼没人住,他上去是为了看。
窗口正对街心,能看见南门方向。
他扶着窗框,往外看。
街上人来人往,有个挑担的老头走过,扁担压得吱呀响。
忽然,那扁担断了。
左边那头砸地,右边那头弹起,筐里的萝卜滚了一地。
老头蹲下捡。
林风盯着他后颈。
那里有块皮,颜色比别处深。
像是烙印。
他眯了下眼。
和那天杀手脖后的一样。
“天”字带三横。
编号。
他正看着,身后楼梯响。
一步,两步。
上来一个人。
没带兵器,手里端着一盏油灯,火苗晃着。
是酒保。
“客官,天快黑了,楼上风大。”
林风没回头。
“哦。”
“要不留宿一晚?我们这儿干净。”
“不了。”
“可外头……不太平。”
林风终于转过身。
两人对视。
酒保手里的灯晃了晃,火苗歪了一下,照在他脸上,那道疤显得更深了。
林风笑了笑:“你说的太平,是指没人下毒,还是指没人放暗镖?”
酒保眼神没变:“我不懂您说什么。”
“我也不懂。”林风往楼梯口走,“但我懂一件事——”
他停在最后一级台阶,手扶着木栏。
“下次下毒,别用牵机引。太老套,还贵。”
酒保没动。
灯也没灭。
林风走下楼,推开大门,走进街面的人流里。
他没回头。
但右手一直贴在剑柄上,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