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漫过小腿,温热得像是刚从灶上端下来的汤。林风脚底一滑,差点跪下去,但他硬是把身子挺住了。那层浮在水面的油状物已经围到了靴边,泛着一层说不出颜色的光,像死鱼肚皮翻上来时的那种反胃感。
他盯着慕容秋荻的手。
那只手依旧稳得很,可就在她袖口微动的一瞬,林风喉咙里滚出一声:“退后!”
话音没落,一道幽蓝的剑光已破空而出。
不是冲他来的。
剑尖直指藏身墙角的铁真真。
林风脑子“嗡”地一响,想扑过去已经来不及。可就在那抹蓝芒即将刺穿少女胸口时,人影一闪——铁真真竟自己冲了出来,手里攥着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横在胸前。
“铛!”
一声脆响,短刀与剑锋相撞,火星溅起半尺高。可只是一瞬,刀刃边缘就开始发黑、卷曲,像是被火燎过的纸片,接着“咔”地一声断成两截。
余势未消,那股蓝光顺着断口钻入铁真真的手臂,皮肤立刻泛起青紫,血管凸起如蛛网蔓延。她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后踉跄,却还是咬牙站着,没倒。
林风眼前一黑,怒意炸开。
他猛地踏步前冲,梯云纵催到极限,人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在剑锋距铁真真心口只剩三寸时,用肩膀狠狠将她撞开。
剧痛瞬间炸裂。
那剑尖擦着他右肩划过,布料撕裂,皮肉翻卷,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伤口边缘就已经发麻、发烫,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
他单膝落地,膝盖砸进黑水里,溅起一圈浑浊。
系统界面猛地弹出:
【检测到未知毒属性内力,侵蚀速度加快】
【建议立即使用融合点解毒(消耗30)】
【当前融合点:265】
林风没犹豫,指尖在虚空中一点确认。
一股灼热从丹田窜起,顺着手少阳经脉一路冲上肩头,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针在扎他的神经。毒素被强行压制,痛感稍减,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撑着长剑慢慢站起来,右手还在抖,左手扶住铁真真摇晃的身体,把她往身后拉了半步。
“你疯了吗?”他低吼,“谁让你出来的?”
铁真真嘴唇发白,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能看你死。”
林风一愣。
这话说得不像她。以前的铁真真只会埋头走路,恨天恨地,连多看一眼都觉得累。可现在她眼里有种东西不一样了,不是仇恨,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他看不懂的执拗。
他没时间细想。
慕容秋荻站在原地,剑尖垂地,那抹幽蓝的光还在微微跳动,像呼吸一样规律。她看着林风,眼神冷得能冻住火焰。
“为了一个外人,值得吗?”她说。
林风咧了咧嘴,嘴角扯出个笑:“你说谁外人?她比我认识的人都靠谱。至少不会一边说话一边捅人。”
“我是给你机会。”慕容秋荻声音很平,“只要你交出玉佩,我可以留她一条命。”
“玉佩?”林风摇头,“什么玉佩?你们天尊是不是接任务都靠抽签?上一个说我要还钱,这个又要玉佩,下次是不是该让我替你们养孩子了?”
慕容秋荻没接话。
她只是缓缓抬起剑,剑尖指向林风咽喉。
那一瞬间,空气好像静了一下。
林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知道这一剑不会再试探,也不会再留余地。刚才那一击只是热身,现在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握紧手中长剑,指节发白。肩上的伤还在烧,体力也没恢复,融合点不能再随便用了。可要是不动手,等她先出剑,自己和铁真真都得交代在这儿。
正要抢先出手,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一看,铁真真已经跪倒在黑水里,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得像风箱坏了。她脸上青紫扩散,额头渗出冷汗,眼看就要撑不住。
林风心一沉。
他明白了——那毒不止伤人,还会传。
刚才她用手碰了断刀,又用那只手扶墙,毒素早就顺着水流扩散开了。
“你还真是狠。”林风转回头,盯着慕容秋荻,“连一个站都站不稳的人也不放过?”
“弱者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慕容秋荻语气毫无波动,“江湖不是讲情的地方。”
“那你呢?”林风冷笑,“你躲在幕后十几年,设局、下毒、派人送死,就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人要的弃妇?”
慕容秋萩眼神终于变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羞辱,而是一种极深的冷。
她手腕轻轻一抖,剑身发出一声轻鸣,像是风穿过枯枝。
“你知道‘情殇’这个名字怎么来的吗?”她问。
林风没答。
他知道这时候说话就是找死,可他必须拖时间,等系统完成毒素压制的最后一步。
“那是谢家剑法的最后一式。”慕容秋荻声音低了几分,“我练了三年,才让剑里带上怨气。每一剑出去,都是斩不断的情,化不开的恨。”
她说完,脚步向前一踏。
剑未动,风先至。
林风立刻察觉不对——这一剑根本不是冲他来的。
剑锋一偏,直取地上昏迷的铁真真!
他瞳孔骤缩,想拦已经迟了半拍。身体本能反应,整个人扑过去挡在铁真真身前,右臂横架而出。
“嗤——”
剑尖刺入手臂,毒光顺着经脉往上爬。
林风闷哼一声,左手猛挥,掌缘劈在慕容秋荻腕部。她微微一晃,收剑后撤三步。
林风跌坐在地,两条胳膊都废了似的垂着,血顺着指尖滴进黑水,一圈圈晕开。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她:“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慕容秋荻静静站着,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道极淡的疤痕,从耳根斜划到下巴,若隐若现。
她没回答。
只是再次抬剑,剑尖对准林风心口。
“最后一次机会。”她说,“玉佩在哪?”
林风笑了。
这次笑得很彻底,带着点自嘲,也带着点不服输的劲儿。
“我都快死了,你还问我玉佩?”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把手伸进怀里,“告诉你又能怎样?你以为我真的会随身带着那种东西?”
他手指摸到了一块硬物。
不是玉佩。
是上山前随手塞进去的一颗铁胆,据说是武当某位弟子防身用的暗器,重七两,表面刻着八卦纹。
他捏紧了。
“你要真想知道——”他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举剑对峙,“不如你自己来搜?”
慕容秋荻眼神一冷。
下一秒,她动了。
剑光如雨,幽蓝一片,铺天盖地压来。
林风咬牙,把铁胆扣在掌心,准备拼死一搏。
可就在两人即将交锋的刹那,远处庙门突然“砰”地一声被撞开。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 silhouette 被月光勾出轮廓。
林风眼角余光扫到那人腰间的剑。
剑鞘漆黑,剑穗鲜红。
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走进来,踩在黑水上,没有激起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