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剑尖还斜指着地面，指节因长时间握柄而泛白。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盯着谢晓峰。
老剑客站在他身侧，低着头，掌心紧紧贴着胸口，那块玉佩已被塞进衣襟深处。他的呼吸变得很慢，慢得不像个活人，倒像是山崖上一块被风蚀了多年的石头，连心跳都快被岁月磨平。
可林风知道，他还没垮。
垮的人不会让空气发沉，也不会让百名杀手在十步外停下脚步，原地列阵，不敢抢先出手。
“你要是现在倒下，”林风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闷锤砸在寂静里，“这块玉佩就真的没人认了。”
谢晓峰没抬头，但肩膀动了一下。
“她被人推进井里，骨头烂在泥里三十年。”林风继续说，“连名字都没留下。你现在要是松手，她就真死了两次。”
这话刺得厉害，可林风就是要刺。
他知道眼前这人不是扫地老头，也不是什么避世高人。他是谢晓峰，是那个曾一剑斩断江湖恩怨的三少爷。他可以躲，可以藏，可以假装自己早已不在意，但只要他还站在这儿，手里还能抬得动一口气，他就逃不开“父亲”这两个字。
谢晓峰缓缓抬起眼。
目光不再空茫，也不再犹豫。那里面压着的东西太多——悔、痛、恨，还有三十年不敢问出口的一句“她在哪”。
“你说得对。”他嗓音沙哑，“我不该等到现在。”
林风松了半口气，肩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他知道，这个人回来了。
他伸手按住谢晓峰的肩，没运功，也没灌注内力，就是普通人的触碰，像兄弟，像晚辈，像一个同样背过命债的人在扶另一个将倾的影子。
“你还有剑。”他说，“还有仇。还有我。”
系统界面忽然跳出：
【目标人物情绪濒临崩解，可消耗20融合点进行安抚，是否确认？】
林风扫了一眼，摇头。
“真正的剑客，不需要别人替他擦眼泪。”
他收回手，重新握住剑柄，指腹摩挲过剑鞘边缘的裂痕。那是之前毒针擦过的痕迹，漆皮翻起，露出底下暗褐色的木料。
远处，杀手们又逼近了五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踩在碎石上，发出闷响，像鼓点，一声比一声急。他们没有喊杀，也没有亮刀，只是走，一步步压缩空间，把两人逼向悬崖边缘。
林风眼角一跳。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谢晓峰却忽然抬手，制止了他。
“燕十三，你练剑是为了什么？”他问。
林风一愣：“为了活。”
“我也是。”谢晓峰望着前方雾气中的人影，声音轻了下来，“可后来我发现，我不是为了活，是为了记住。”
他顿了顿，像是在整理那些埋得太深的记忆。
“我当年把她送走，是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不会安全。江湖要谢家绝后，天尊要斩草除根。我能护她一时，护不了一世。所以我让她走，带着这块玉佩，去找唯一能信的人。”
“燕十三？”
谢晓峰点头：“他虽疯癫，但守诺。我说过的话，他记得比谁都牢。”
林风沉默。
原来那夜雨中的嘱托，不只是父女离别，更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逃亡。
“那你这些年……”他问，“真的甘心？”
“不甘心。”谢晓峰笑了下，笑得很苦，“但我得忍。拔剑一次，就会引来追杀。我若动手，她们母女必死无疑。所以我扫地，我装老，我连剑都不碰。我不敢听她的消息，也不敢打听她的下落。我怕我一听，就会忍不住去找她。”
他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胸口的位置。
“可现在，她没了。”
话音落下，风也停了。
林风握剑的手微微发紧。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谢晓峰能在最落魄时仍保有剑意——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一把不能出的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而现在，那把剑，终于可以出了。
“你后悔吗？”他问。
“后悔。”谢晓峰抬眼，目光如刃，“后悔没早一点撕破脸。后悔让她一个人死在井底。后悔三十年没叫过她一声女儿。”
他声音渐沉：“但我不后悔送她走。我只是……恨我自己，没能活得更久一点，等到她回来。”
林风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一战，不再是为自保，也不是为融合点。
是为一个父亲，讨一句迟来的话。
他正要说话，系统突然弹出猩红提示：
【致命危机，建议发动‘剑气领域’技能抵御群体围攻】
【开启条件：500融合点】
【当前融合点：395】
差一百零五点。
林风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技能多重要——剑气领域一旦展开，方圆十丈内所有敌人动作迟滞，真气受压，相当于以一敌百的逆转关键。
可现在，差这一百点，就像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他迅速扫视敌阵，寻找突破口。
百名杀手，清一色黑衣蒙面，手持短刃，排列严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这种人，通常不会有宗师坐镇——除非有人压阵。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高岩。
慕容秋荻依旧站在那里，袖手而立，神情冷淡，仿佛这场围杀不过是她随手掀的一盘棋。
但她身边，站着两个人。
一左一右，身形挺拔，气息沉稳，虽未出手，却已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林风瞳孔微缩。
宗师。
两个。
击败一个至少能拿五十点，若是能同时拿下两个……
他咬牙。
机会只有一次。
必须速战速决。
“谢前辈。”他低声说，“等会我动，你就往后退三步，别拦我。”
谢晓峰侧目：“你要做什么？”
“抢命。”林风咧嘴一笑，嘴角裂开一道血口，“顺便，给你争个女儿的公道。”
谢晓峰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打算强冲？”
“不止。”林风缓缓抽出长剑，剑锋映不出光，却压得住心跳，“我还要让他们知道，有些债，拖三十年，也一样得还。”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蹬，身形骤然暴起。
不是冲向杀手群，而是直扑高岩！
速度快得惊人，正是强化后的武当梯云纵全力催动。一步踏出，空中竟留下两道残影，第三步已在十丈之外。
敌阵大乱。
数名杀手跃起拦截，刀光交错封锁空中路线。
林风不闪不避，手中长剑猛然横扫，借力反弹，整个人如鹞子翻身，再度拔高！
距离高岩，只剩五丈！
慕容秋荻脸色微变，终于开口：“拦住他！”
两名宗师级高手同时出手。
一人掌风如铁，直拍林风腰肋；另一人剑未出鞘，仅以剑柄点向他咽喉，速度竟比刀还快！
林风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双双击中。
就在这时，谢晓峰动了。
他没有拔剑，也没有跃起。
只是抬起右手，对着虚空，轻轻一握。
那一瞬，整个断魂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两名宗师的动作，齐齐慢了半拍。
不是被什么劲风所阻，也不是中了暗招，而是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极重要却又极痛苦的事，心神出现了刹那空白。
林风抓住这半息之机，拧身侧掠，险之又险地避开双击，剑尖在岩壁上一点，借力翻上高岩！
他落地未稳，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去吧。”
是谢晓峰的声音。
很轻，却像刻进了骨头里。
林风没回头。
他知道，这一战，他们都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抬头看向慕容秋荻，对方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忌惮。
“你以为，”她冷笑，“靠这点伎俩就能翻盘？”
林风抹去嘴角血迹，缓缓举剑。
“我不是要翻盘。”他说，“我是来告诉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两名宗师。
“下一个死的，是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