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舔上了房梁,木头发出刺啦的响声,像是有人在耳边撕布。林风背靠着墙,半截剑刃还卡在鞘里,烟呛得他喉咙发干。七八个黑衣人围成半圈,剑尖齐指,脚步缓缓前压。
他刚想动,眼角余光忽然扫到窗外一道影子掠过。
不是敌人。
那人身形不高,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每一步落下,屋外的火把就晃一下,仿佛连光都怕惊扰了他。
门被推开时,火星正从断裂的横梁上往下掉。
来人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沾着灰,手里拎着一把旧扫帚。他没看林风,也没看那些黑衣人,只是低头看了看脚边一块烧裂的青砖,轻轻叹了口气。
是阿吉。
林风没出声。他知道这人一向不爱说话,来了,就是打算做点什么。
纪纲站在院中,目光透过窗户死死盯着屋里,突然厉喝:“杀了他!不准他再提这个名字!”
话音未落,三名黑衣人已扑上二楼,剑光交错,封住门窗。一人直刺林风面门,另一人斜切他肋下,第三人则一剑劈向他怀中的残卷。
林风咬牙,终于拔剑迎击。
“铛!”第一剑被格开,第二剑擦过臂甲,第三剑眼看就要劈中残卷——
一道竹影横空扫来。
阿吉手中的扫帚不偏不倚撞上剑身,力道不大,却让那人整条手臂一麻,剑势偏出半寸。紧接着,扫帚顺势一挑,借着对方收剑不及的瞬间,轻轻敲在他手腕上。
“当啷”一声,剑落地。
剩下两人愣了一瞬,随即同时出手,双剑合围,招式迅疾狠辣,显然是天尊精锐。
阿吉不动。
他退了半步,扫帚横在胸前,像挡一面看不见的刀。等两柄剑逼近,他才忽然抬手,扫帚柄自下而上一挑,竟以极小的幅度拨开了左侧攻势;接着手腕一转,帚尾如蛇尾甩出,轻轻点在右侧剑脊上。
两柄剑同时震颤,脱手飞出。
全场静了两息。
纪纲脸色变了。他盯着阿吉,声音压低:“你……竟然还活着?”
阿吉没理他,只是慢慢走到林风身边,低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林风点头,握紧了剑:“能。”
“那就别死。”阿吉说着,将扫帚倒转过来,左手握住帚柄末端,右手松开,垂于身侧。
这个动作很寻常,可林风却心头一跳。
他记得昨夜在竹林,阿吉送落叶那一瞬,也是用的左手。
那时他只当是随意之举,现在才明白——那不是习惯,是本能。
纪纲忽然冷笑起来:“好啊,我还在猜是谁泄露了计划,原来是谢家的老鬼还没死透!”他抽出腰间细剑,剑身泛着冷青色光泽,“今日既然撞上了,那就一起埋在这破屋子里!”
话音落,人已冲入屋内。
他身后两名黑衣人紧随其后,三人呈品字形杀来,剑路分明,竟是配合多年的杀阵。
林风刚要上前,却被阿吉伸手拦住。
“你护好东西。”阿吉说,“这一战,不该你打。”
“你不也一样?”林风皱眉,“你现在动手,等于把身份彻底暴露。”
阿吉看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有些事,藏太久,反而更累。”
说完,他左脚往前踏了半步,左手持帚,微微抬起。
纪纲的剑先到。
快、准、狠,直取咽喉。
阿吉没闪。
他在最后一刻抬起扫帚,不是格挡,而是顺着剑势轻轻一带。纪纲的剑锋偏了三分,擦着脖颈划过,带起一缕断发。
第二人从侧面突刺心口,阿吉帚尾一点地面,整个人旋身而起,扫帚横扫,逼退攻势。
第三人趁机跃起,居高临下劈斩。
阿吉落地未稳,左手忽然翻转,扫帚如剑般斜撩而上——
“叮!”
一声清鸣。
扫帚与长剑相撞,火星四溅。
那人虎口崩裂,剑脱手坠落。
纪纲踉跄后退两步,死死盯着阿吉的左手,声音发抖:“这……这是谢家左手剑?!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阿吉站定,左手仍举着扫帚,火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疲惫:“这剑法,本该随我一起埋进土里。”
林风站在原地,脑子嗡了一下。
系统界面猛地弹出:
【检测到高阶剑意:谢家左手剑精髓】
【蕴含‘破尽万剑’之意,与《独孤九剑·破剑式》存在深层共鸣】
【可提取剑意碎片,消耗300融合点】
【是否融合?】
他低头看了眼余额。
830减去300,还剩530。
够。
他咬牙确认:“融合。”
刹那间,一股寒意顺着手臂窜上来,像是有把冰刃从肩井穴一路划到指尖。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剑柄差点脱手。
眼前景象似乎慢了一瞬。
他看见纪纲再次扑来,剑走中路,速度比刚才更快。
他看见两名黑衣人绕向两侧,意图夹击。
他也看见阿吉站在原地,左手微抬,扫帚尖轻轻指向地面,像是在等一个节奏。
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招式,不是角度,也不是力量。
是“时机”。
左手剑不出则已,一出必在敌招将尽、力竭换气的那一瞬。它不强攻,也不硬拼,专破那些看似无解的连环剑路。
就像……破剑式的魂。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压体内翻涌的剑意,重新握紧长剑。
火势更大了。
屋顶开始塌陷,一根燃烧的横梁砸在门口,堵住了退路。浓烟滚滚,视线模糊,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纪纲抹了把脸上的灰,眼神阴狠:“你以为靠这点小聪明就能活命?这屋子马上就要塌,你们谁都逃不掉!”
阿吉没答。
他只是慢慢向前走了两步,左手扫帚轻点地面,像是在丈量距离。
纪纲怒吼一声,再度冲上。
这一次,他不再保留,剑光如雨,每一剑都带着决杀之意。两名手下也同时出手,三把剑交织成网,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阿吉依旧不动。
直到剑尖离他胸口只剩一尺,他才忽然动了。
左手扫帚斜起,不是迎击,而是顺着其中一剑的轨迹轻轻一引。那人的剑势顿时失控,撞向同伴。另外两人急忙变招,阵型大乱。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阿吉身形一闪,左手扫帚如灵蛇出洞,接连三点,每一击都落在剑脊最脆弱处。
“铛!铛!铛!”
三声脆响过后,三柄剑同时脱手。
纪纲捂着手臂后退,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得了‘天尊三十六路快剑’?”
阿吉站在原地,扫帚尖垂下,轻轻点了点地面:“你们练的是剑,我练的是人。”
林风听着这话,脑中那股新融的剑意忽然一震。
他懂了。
左手剑之所以能破万剑,并非因为它多快或多巧,而是因为它看得见“人”的破绽——气息的起伏、肌肉的紧绷、眼神的偏移。
这才是真正的“破剑”。
他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响。
整个屋顶都在晃。
一块烧焦的梁木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砸下来。
阿吉抬头看了一眼,忽然转身,一把将林风推向墙角。
“小心上面!”
话音未落,那根横梁轰然坠落。
阿吉跃起闪避,可旧伤发作,动作慢了半拍。他勉强躲开要害,左肩却被边缘擦中,整个人撞在墙上,扫帚脱手飞出。
林风冲上前扶住他:“你怎么样?”
阿吉摆摆手,喘了口气:“没事,就是有点……旧账没清。”
外面火光通明,纪纲站在院中,死死盯着屋里,眼中既有惊惧,也有不甘。他挥了挥手,几名黑衣人立刻退到院外,形成包围之势,却没有再进攻。
屋内,火舌已经爬上墙壁,空气滚烫。
林风扶着阿吉靠墙坐下,低声问:“他们为什么不走了?”
阿吉望着门外,声音低沉:“他们在等。”
“等什么?”
“等这屋子塌。”他顿了顿,“或着,等我们自己走出来。”
林风冷笑:“那我们就偏不走。”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张残卷。火烧焦的一角还在冒烟,可中间那行小字依然清晰可见:
**破尽万剑,唯快不破**。
他盯着那行字,又看了看阿吉的左手,忽然笑了:“你说这世上真有‘最快’的剑吗?”
阿吉沉默片刻,慢慢抬起左手,指尖轻轻抚过掌心一道旧疤:“最快的剑,从来都不是用来杀人的。”
林风没接话。
他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屋外,纪纲忽然开口,声音穿透火场:“阿吉!你以为你能护住他一辈子?天尊不会放过任何知道真相的人!”
阿吉抬起头,望向窗外。
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道深深的影子。
他缓缓开口:“我不是在护他。”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在还债。”他说完,慢慢闭上眼,靠在墙上,像是累极了。
林风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残卷,识海中那股新融的剑意仍在流转。
他知道,这场火不会烧太久。
但这把剑,才刚刚开始。
一根燃烧的木条从屋顶掉落,砸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