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雪还在落。三人站在寒铁阶梯上,谁也没动。
林风的手指还搭在剑鞘口,刚才那三下叩击的余韵仿佛还卡在骨节里。上官燕腕间的护镯泛着微光,像是没散尽的火苗。司马长风右臂垂着,皮肤底下那点紫金颜色忽明忽暗,像一盏快熬干的灯。
没人说话。
可空气变了。不是冷了,也不是风大了,而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压了下来,沉得让人想低头。
林风忽然觉得胸口一闷,像是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跳出一行字:
【检测到软剑执念与宿主情绪共振】
【触发隐藏推演任务:还原“误伤义士”真相】
【需消耗融合点300】
【警告:推演过程可能引发精神震荡】
他眨眨眼,字还在。
“这玩意儿又要花钱了。”他低声说。
上官燕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来了?”
“嗯。”林风摸了摸怀里的虎符,它还在烫,但热度已经不如刚才,“系统说,得用《侠客行》的法子,把百年前的事翻出来看看。”
司马长风冷笑一声:“翻旧账?我可不记得自己欠过谁。”
“不是你欠。”林风盯着他右臂,“是这把剑欠的。”
话音刚落,那条手臂猛地抽了一下。龙鳞纹路瞬间浮起大半,紫金色的光顺着经络往上爬,像是要冲进心脏。
司马长风咬牙,额头青筋跳了两下,却没喊疼,只是狠狠瞪着林风:“你要看就看,别拿我当炉子烧。”
“我不烧你。”林风摇头,“咱们一起看。你撑不住的时候,我和上官燕拉你回来。”
上官燕没多言,只把手掌轻轻覆在自己凤血剑柄上,内力缓缓流转,一道极细的寒线自她指尖延伸而出,搭在林风肩头,另一端隐隐指向司马长风。
这是她的承诺——人在,气不断。
林风深吸一口气,点了确认。
三百融合点瞬间清零。
刹那间,天地无声。
不是风停了,也不是雪住了,而是所有生音都被抽走了。林风只觉脑子一沉,像是被人按进冰水里,紧接着,画面涌了进来。
雪山之巅,百年之前。
一样的寒铁阶梯,一样的万剑石壁,只是那时候的剑山还未封闭,岩缝中插着更多锈迹斑斑的古兵。天色灰白,云层低得压人。
一名白衣男子独立峰顶,背影孤绝。他手中握着一柄软剑,剑身细如丝带,却泛着诡异的紫金光泽——正是如今藏于剑壁深处的紫薇软剑。
他对面,站着一个披蓑戴笠的人,身形瘦削,背着一把刀。两人相距不过十步,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风卷起蓑衣衣角,露出那人半张脸。
林风瞳孔一缩。
那眉眼轮廓,竟和张三丰有七分相似!只是更年轻,眼神也更冷。
画面外传来低语,像是旁观者的声音:
“他们本是故交。一人习剑,一人练刀。刀客劝剑者弃软剑,说此物戾气太重,易控人心神。剑者不信,执意试招。”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突然出剑。
软剑如蛇游走,划出一道弧光。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可目标不是对手——
那道紫金光芒,竟是奔着刀客身后一块坠落的冰棱而去!
原来上方岩壁裂开,一块千斤冰块正砸向二人。剑者欲以剑气震碎冰块,救下对方。
可软剑出手刹那,竟自行扭曲剑路,反向偏移半寸。
那一剑,没斩冰,斩的是人。
刀客猝不及防,被剑锋扫中后颈,鲜血飙出,在雪地上染出一朵红梅。
他踉跄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持剑之人。
白衣男子也愣住了,软剑脱手落地,发出一声轻响。
刀客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下一瞬,系统文字浮现:
【历史还原完成】
【事件定性:紫薇软剑因器灵躁动,偏离原轨,误杀武当先贤】
【后续影响:独孤求败自此封剑,立誓终生不用软剑伤人】
【备注:该刀客为张三丰师叔,武当早期传人之一】
画面消失。
现实回归。
林风退了半步,喉咙发干。他没想到,所谓的“误伤义士”,竟牵扯出这样一段往事。
更没想到,司马长风体内狂龙刀魂的源头,竟然和武当有关。
他转头看向司马长风。
那人站着没动,脸色苍白,右手死死掐着左臂,指节发白。龙鳞纹路正在一点点褪去,像是退潮后的礁石,露出底下早已龟裂的河床。
“所以……”司马长风声音哑得不像话,“我追了二十年的仇,杀我父亲的‘魔头’,其实是在救人?”
林风没答。
他知道这种问题,不需要答案。
“我爹当年被人用软剑穿喉而死。”司马长风低着头,一字一句往外挤,“临死前只留下一句话——‘那人使的是救命的招,可剑不听他的话。’”
他苦笑:“我一直以为他在胡言乱语。什么剑不听话?剑哪来的命?可现在……”
他抬起头,眼神空得吓人:“我现在信了。”
上官燕往前挪了半步,没说话,只是将掌心的寒气又送过去一丝。这一次,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让对方感觉到温度。
林风看着司马长风,忽然明白为什么这人的刀法总带着一股疯劲——不是狠,是憋屈。是明知真相就在眼前,却只能提着刀往错的方向砍。
现在,刀终于停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林风问。
司马长风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掐着胳膊的手。皮肤上的纹路彻底隐没,只剩掌心一点微弱的紫金光,像熄灭前最后的火星。
“我不知道。”他说,“但我不能再为一个误会杀人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笑了:“以前总觉得,只要找到那个用软剑的凶手,一刀劈了他,我这辈子就算交代了。结果现在告诉我,真凶是把剑,还是把好心办坏事的剑。”
“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林风点点头:“有时候,活着比报仇难多了。”
“可我得活。”司马长风抬头,望向东南方向,“张三丰传音,太子有难。如果那刀客真是他长辈,那他现在冒死示警,是不是也在替百年前的事收尾?”
林风心头一震。
是啊。一个百年清修的老道士,为何突然打破寂静,用钟声越界传信?
也许,不只是为了救太子。
也许,也是为了终结这段纠缠三代人的因果。
“所以咱们不能在这儿耗着。”司马长风活动了下手腕,声音恢复了些力气,“剑冢不开就不开,名剑不拿就不拿。等把东南的事了了,再回来找答案。”
上官燕轻轻点头:“我也觉得,那边的气息不对。万剑齐指,不是巧合。”
林风看着两人,忽然觉得肩上的压力轻了些。不是危机过去了,而是有人终于从自己的牢里走出来了。
他正要说话,忽然察觉怀中虎符一跳。
低头一看,那团黑气仍在扩散,但边缘开始泛红,像是血渗进了墨汁。
与此同时,剑山石壁上的万剑再次轻颤,不再是整齐划一地指向东南,而是出现了细微的偏移——有几把悬空的剑,剑尖微微上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异变。
林风眯起眼:“情况变了。”
“怎么?”上官燕问。
“黑气里掺了血味。”林风攥紧虎符,“而且……”
他话没说完,司马长风突然抬手。
“嘘。”
他耳朵动了动,像是听见了什么。
“你们听。”
远处,风声之中,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一队人,踏着整齐的步伐,正从山脚往上走。步伐沉重,节奏森严,不像是江湖客,倒像是军伍。
林风皱眉:“不是灰袍人。”
“也不是寻常守军。”上官燕眼神一凛,“那是皇城禁卫的走法。”
司马长风冷笑:“禁卫上雪山?要么是来接太子的,要么……”
“是来灭口的。”
三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
林风缓缓将手放回剑柄上,这一次,不是叩击,而是实实在在地握住了。
上官燕的护镯光芒渐盛,凤血剑在鞘中微微震动。
司马长风抬起右臂,掌心那点紫金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风更大了。
雪片打在脸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