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脚掌刚稳在第一级石阶上,两把剑就同时安静了下来。玄铁重剑贴着掌心微微发烫,凤血剑的剑柄却凉得像是刚从井水里捞出来。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双剑交叉插进石缝,动作干脆利落,像在给自己的命找两个支点。
头顶的云层还在翻涌,可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已经顺着台阶一层层往下压。每吸一口气,肺里都像塞了块铁。他闭上眼,体内真气乱得像被搅浑的水,尤其是丹田附近,隐隐有股撕扯感——那是刚才双剑共鸣留下的后遗症。
“再走一步,大概就得散架。”他心里清楚。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上官燕慢慢走到他侧后方,靠着石阶边缘站着。她没说话,但呼吸比刚才稳了些。林风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往前,像是在看什么他看不见的东西。
他没回头,只低声说了句:“你站那么远,待会倒了我可不接。”
“我不用你接。”她声音轻,却不软,“我只是在等门开。”
林风哼了一声,没再搭话。他盘膝坐下,双手放在膝上,开始调息。系统界面在意识中浮现,一行字缓缓滚动:“检测到《无剑胜有剑》意境契合度已达临界,是否融合?”
“融合。”他默念。
刹那间,一股温润的暖流从识海深处扩散开来,像是有人往脑子里倒了一碗热汤面。不是那种炸裂般的冲击,反而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就像小时候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听见娘在厨房煮粥,锅盖噗噗响,米香飘满屋子。
他忽然笑了下。
这感觉太接地气了,哪像个绝世剑意,倒像是谁家灶台边的日常。
但笑归笑,他知道不对劲的地方正在消失。经脉里的躁动一点点平复,原本横冲直撞的真气开始沿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流动,像是野马被人牵住了缰绳,虽然还不听话,但至少不再乱撞。
他继续沉心,回忆谢晓峰当年说过的那句话:“剑不在手,在心;心若无求,剑自通神。”
当时他还觉得这话太虚,现在才明白,所谓“无剑”,不是真的不用剑,而是不被剑牵着走。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息变了。不是更强,也不是更冷,而是……稳。像是一块石头终于落进了该落的地儿。
与此同时,一层极薄的金光自他体表泛起,初时如雾,转瞬凝实,贴着皮肤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它不张扬,也不刺目,可当石阶上方那股威压再度袭来时,金光轻轻一震,竟将压力尽数卸开。
林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光晕,嘀咕一句:“这玩意儿……还挺抗造?”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猛然从石阶缝隙中弹出!
寒光乍现,三柄飞刀呈品字形直取他后心,刀身上刻着扭曲的蛇形纹路,带着一股阴冷腥气。出手狠辣,角度刁钻,显然是冲着毙命去的。
可就在飞刀离他背心只剩半尺时,那层金光突然荡开一圈涟漪,如同水面被石子打破。下一瞬,三柄飞刀齐齐崩裂,碎片四溅,连一丝破风声都没留下。
林风甚至没回头。
他只是抬手摸了摸肩头,确认衣服没破,然后才慢悠悠地说:“你们魔教的人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这种时候还搞偷袭?不知道现在流行正面刚吗?”
他话音刚落,地上三具紫衣尸体已被一道剑气冻住,冰层迅速蔓延,眨眼间成了三尊冰雕。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刀匣,脸上表情定格在惊骇与不可置信之间。
上官燕站在几步外,凤血剑垂地,指尖微微发颤。刚才那一波袭击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风自己解决了麻烦。
“你这护体功夫……什么时候练的?”她问。
“就刚才。”林风活动了下手腕,“系统送的,融合了个意境,顺便升级了皮糙肉厚技能。”
她没笑,只是盯着他身外那层金光看了许久,才道:“这不是普通的护体罡气。它是活的。”
“嗯?”林风挑眉。
“它会自己动。”她声音低了几分,“刚才那一下,是你没察觉的情况下主动防御的。一般的内功做不到这点。”
林风愣了下,随即咂嘴:“合着我还带自动挡?”
两人正说着,前方阶梯尽头忽现一座巨门。石质厚重,高逾三丈,门缝处渗出淡淡的血色雾气。门中央刻着四个大字——**非宗师不可入**。
字迹猩红,像是用血写成,表面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林风走近几步,伸手想碰。
指尖刚触到门板,一股灼痛立刻窜上手臂,仿佛摸到了烧红的铁皮。他猛地缩手,掌心已留下一道焦痕。
“靠,还真不让进?”他甩着手,皱眉。
上官燕走上前,握紧凤血剑,抬手就是一斩!
剑锋划过石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星四溅。可那扇门连个白印都没留下,反倒是凤血剑震得她虎口发麻。
“不行。”她摇头,“它不认我。”
林风盯着那四个血字,忽然觉得有点眼熟。不是字形,是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村口老张头立的告示牌,写着“闲人免进”,语气硬得很,但其实门没锁,只要你敢踹一脚,它也就开了。
可这扇门不一样。它不只是警告,更像是在等一个答案。
“它要的不是力气。”他喃喃道,“是要一个‘宗师’。”
“那你呢?”上官燕看他,“你是吗?”
林风咧嘴一笑:“我连掌门都不是,哪轮得到我称宗?”
他说完,却没有退后,反而抽出玄铁重剑,对着石门狠狠劈下!
轰的一声,剑气炸裂,烟尘四起。可等尘埃落定,石门依旧完好无损,反震之力却让他连退三步,胸口一阵闷痛。
“看来真是不行。”他抹了把嘴角,发现有血丝。
上官燕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有时候,门槛不是用来跨的,是用来坐的。”
林风一怔。
她指了指门前那块空地:“你要真想进去,不如先坐下。它既然写着‘非宗师不可入’,那就说明,只要成了宗师,自然就能进。”
林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扇门,最后把两把剑并排插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行吧。”他拍了拍大腿,“反正我也饿了,正好歇会儿。”
他闭上眼,不再强求,而是重新运转体内真气,让那层金钟罩般的护体剑气缓缓循环。这一次,他不再想着突破什么境界,也不去琢磨怎么破门,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剑意在经脉中的流动,像听一首老歌,不急着翻页,也不怕重复。
时间一点点过去。
风从深渊底部吹上来,带着一丝凉意。上官燕靠在门边,手指轻轻抚过凤血剑的剑脊。剑身微颤,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林风坐着,呼吸渐渐平稳。
他的身影映在石门上,拉得很长。金光在他周身流转,不耀眼,却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睁开眼,望向那扇门。
“你说,”他转头问上官燕,“一个人什么时候才算真正懂了剑?”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让剑尖指向天空。
“不是他挥出最强一剑的时候。”她说,“是他在最弱的时候,依然握得住剑的时候。”
林风怔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心还有刚才被烫伤的痕迹,虎口因多次挥剑而磨破,指甲缝里嵌着灰土。这双手一点也不好看,也不干净,但它一直没松开过剑柄。
哪怕在最狼狈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
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没有拔剑,也没有攻击,只是走到门前,伸出手,再一次触向那四个血字。
这一次,灼痛没有出现。
他的手掌稳稳贴在了石门上。
门上的血字微微闪烁,像是在呼吸。
但他还没推。
他回过头,对上官燕说:“你说它等的是持剑的人——那我现在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