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前移半寸，林风没有再等。
他整个人向前一倾，单膝触地，手掌贴上冰冷石面。那一瞬间，逆脉针的寒意顺着经络炸开，像有无数根冰刺在血管里来回穿插。他咬住后槽牙，喉头一甜，却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系统。”他在识海中低喝，“开启痛觉全频接收，屏蔽功能关闭。”
【警告：神经系统负荷已达临界值，是否确认操作？】
“确认。”他说得干脆，“痛才是活人该有的东西，死人才没感觉。”
话音落下的刹那，剧痛如潮水倒灌。任督二脉像是被烧红的铁丝穿过，奇经八脉每一寸都在抽搐。可就在这近乎崩溃的边缘，他反而笑了。
原来谢晓峰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那一次，他在天尊地牢里被三十六根逆脉钉锁住周身大穴，三天不能动弹。不是武功不够，是心死了。而现在，林风的心还跳着，跳得又狠又稳。
他运起太极缠丝劲，不是为了化解毒素，而是引导它——将四散奔袭的寒毒一点点聚向丹田。与此同时，圣火令的炽热内息在体内盘旋，形成阴阳两股气流，如同双龙绞柱，在膻中穴外凝成一个缓慢旋转的旋涡。
毒素被裹挟其中，暂时封存。
也就在这一刻，脑海中的十五剑前三式自动浮现。破、断、舍，三字连环，杀意凛然。可这一次，它们不再只是招式，更像是某种节奏——和着他心跳共振的节拍。
第四式……不该是更强的一斩，而是从伤中生出的反扑。
就像街头混混打架，被打蒙了才最危险。因为下一拳，往往是拼了命的。
他闭眼，任由痛感冲刷神志。识海深处，一道模糊的剑影缓缓成型——不向前，不后退，而是自下而上，由脊椎发端，逆着经脉运行路线轰然升起。
这不是正统剑意，是疯子才会走的路。
但林风就是个疯子。
黑鱼皮鞘忽然剧烈震颤，嗡鸣声撕破寂静。一道暗红剑气自他背脊冲天而起，直撞穹顶！整座斗兽场猛然一抖，四壁符文亮起紫光，迅速吸收冲击力，并反向压迫回来。
林风跪在地上，嘴角溢血，可眼神却越来越亮。
成了。
这招不需要名字，只需要一个方向——逆着来。
高台上，纪无痕脸色微变。他本以为这一针下去，至少能让对方瘫痪半刻，足够自己全身而退。可眼下，林风不仅没倒，反而像是借着中毒完成了某种蜕变。
“你找死！”他怒吼一声，左手铁钩猛地插入地面机关槽。咔嚓声响，地下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四角排水口瞬间翻转，海水开始倒灌。
“你以为这地方只是困人？”他冷笑，“它是坟墓。等水淹到胸口，你的真气就会被符文彻底压制，连呼吸都会疼。”
林风没理他。
他正忙着把刚悟出的剑意重新走一遍。这一次，他主动放开对丹田的封锁，让一丝毒素顺着新打通的逆脉路径游走全身。每过一处穴位，那里的符文便微微闪烁，仿佛感应到了异常能量波动。
原来如此。
这些符文靠的是真气正向流动来维持结界稳定。若反过来呢？
他睁开眼，低声自语：“那就别走正道了。”
掌心紧握黑鱼皮鞘，他缓缓站起。双腿还在发抖，可站姿已如长剑出鞘，斜指苍穹。
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检测到非常规剑意运行模式，是否记录为‘逆脉加身’状态？】
“记录。”他声音沙哑，“永久启用。”
下一瞬，他闭目凝神，将整条逆脉路线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催动第四式剑意，顺着被封锁的经络逆行一周天。
那一瞬，仿佛体内有千万根针同时调转方向，扎向自己。
但他挺住了。
剑意所至，符文节点逐一震荡。有些甚至开始逆燃，发出噼啪爆响。
纪无痕察觉不对，转身就要撤离。可还没迈出一步，头顶骤然传来裂帛之声！
林风睁眼，剑鞘上扬，口中吐出四字：
“夺命十四·逆血断脉！”
一道漆黑中泛着血纹的螺旋剑气冲霄而起，不攻四壁，直贯上方唯一透光的缝隙。那不过碗口大小的出口，竟被这一击硬生生撕成巨洞！
轰隆——
石台崩裂，尘烟冲天。整座斗兽场如同被巨锤自上而下砸碎，砖石乱飞，符文尽数熄灭。阳光第一次照进这片血腥之地，洒在林风染血的肩头。
他站在废墟中央，黑鱼皮鞘斜指海面，气息虽乱却不溃。远处，一艘快船正疾驰离岸，甲板上纪无痕怀抱檀木箱，回头望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
林风没追。
他知道，现在追不上。
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大半力气，经脉仍在灼痛，逆脉状态虽可持久，但初成尚不稳定。贸然强行运功，只会让自己当场呕血。
可他也知道，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只是为了抓他。
秘籍是假饵，斗兽场是舞台，真正要启动的东西，藏在那艘船的某个角落。
果然，就在船尾引擎舱内，一枚镶嵌黑晶的装置缓缓亮起。幽光流转，与昔日天魔残念的气息如出一辙。它静静悬浮在金属支架上，表面浮现出细密的刻纹，像是某种古老计时器正在倒数。
林风盯着那艘远去的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合着我打了半天，其实是给人家点火的？”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抬手摸了摸黑鱼皮鞘上的龙纹。剑鞘还在震，频率很轻，像是预警，又像是共鸣。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腥和焦土味。他的衣服破了几处，左臂的旧伤渗出血丝，混着冷汗黏在皮肤上。可脚步却稳得很。
他知道接下来该去哪儿。
泉州港外海，从来就不缺快船。只要他还站着，就能追。
而且这次，他不再是被动应对。
逆脉加身的状态仍在运转，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打磨剑锋。他能感觉到，十五剑的后续几式正在识海深处慢慢成形——第五式或许会叫“剜心”，第六式可能唤作“断魂”。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都源自疼痛。
他曾是个送外卖的，每天骑着电动车在雨里穿行，膝盖疼、腰疼、肩膀也疼。那时候他总想，要是哪天不用再跑了就好了。
现在他明白了，人这辈子，根本停不下来。
要么被人按在地上，要么自己踩着痛往前冲。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那两册秘籍还在。易筋经残页、梯云纵秘本，是真的。但他没打算交出去。
江湖规矩？正道体面？
他嗤了一声。
真要有用，张三丰也不会让这些东西流出来。
船影渐远，雾霭吞没轮廓。林风站在码头残垣上，握紧剑鞘，一步踏出。
脚下碎石滚入海水，泛起一圈涟漪。
远处海平线，乌云正缓缓聚拢。